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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孙老爷将其长孙招至跟前。此人名叫孙溧,二十余岁,曾与不明在诗会上见过几回。不明少不得吹捧他一番。孙老爷因提起不明至孝,孙溧也吹捧了不明一番。陈可崇混在里头两头吹捧。
不明忽然想起一事,悄悄问孙溧:“眼下已是端午,秋闱将近。若孙施主得中,明年可会立时就去京中大比?”
孙溧含笑道:“若侥幸得中,自然要去。”不明眉头微皱,仿若迟疑不决。孙溧忙说,“师父有话只管直言。”
不明又斟酌了片刻才说:“孙施主可曾娶妻?”
孙溧微笑道:“学业未成,尚未娶妻。”
不明打量了他两眼,轻声道:“孙施主可知道吴天佑大人?”
孙溧一愣:“不知这位大人官居何职?”
哦,看来孙家跟吴家不熟。不明道:“吴大人现为翰林院侍讲,年岁……已是不轻了。”孙溧依旧茫然。不明愈发低声道,“京城里头贵人多贵女也多,未婚进士太年轻相貌太英俊不见得是好事。贫僧劝孙施主,春闱之前娶个媳妇吧。”孙溧神色大变。
孙老爷在旁将他二人所言听了个囫囵,不禁惊道:“亏的不明师父提醒!”乃拍几而叹,“吴天佑真真可惜。若非被郡主相中强配婚姻,又困得他半步出不去京城,何至于此。”不明阿弥陀佛不再多言。陈可崇笑眯眯望了不明一眼,不明无端打了个冷颤。
甄瑁一直张望留意这头。见不明又目不斜视合十诵佛,便猜怕是并未达成所愿,心下暗暗替他着急。乃走上来拉孙溧与不明过去吃酒。陈可崇忙说:“好容易过个节,让他们年轻人到一处热闹去。孙老,咱们两个老东西莫要拘束他们了哈哈哈哈……”遂绊住了孙老爷,任凭甄瑁将二人拉走。
两种盅酒下肚,甄瑁笑问:“不明师父,那人儿可问明白没有?”
不明摇头道:“这等事不便问孙老爷子。”
孙溧忙问何事。甄瑁抢着说:“旧年今日,有位妙人曾与令祖父说话儿,孙贤弟可认得?”
孙溧笑道:“我祖父也不知与多少人说过话,究竟是哪一个。”
不明忙诵佛道:“甄兄可饶了贫僧吧。原本不与孙施主相干,莫把他搅糊涂了。”遂说起金陵这许多寺庙哪家的素斋好吃。话题转得太生硬,孙溧反倒起了几分好奇。
甄瑁自是愈发不甘心,不一会子便想将孙溧哄走、好询问不明究竟。他太着急了些,孙溧偏不走。可巧有位老儒经过他们跟前,孙溧上前打招呼。甄瑁忙将不明扯远了几步,笑问:“那人莫非是这家的?”
不明摇头道:“连借口都没寻出来,怎么问?直说不得被孙老爷打死。故此贫僧只说了些孝道之类的。”甄瑁大为失望,嗐声跌足抱怨不明没胆量。不明悠然道,“左不过缘分罢了,命里有时自然有。甄兄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贫僧没替甄兄打听到可人儿。”
甄瑁瞪了他一眼:“罢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说话间孙溧已回来了,恰听到一点子尾巴,随口问道:“什么太监?”
不明道:“俗话罢了。”甄瑁瞥了他一眼,满面的恨铁不成钢。
不明又念了一声佛,迅速拉起话题,与孙溧辩什么“格律要紧还是辞藻要紧”。甄瑁很快撑不住往别处去了。过会子见他二人依然在说话,甄瑁又好奇溜了回去。只听不明拍手道:“好不好多半是做的人自己斟酌,难道每回都有人替他评判不成?自己做的诗几个人会觉得不好?尤其初学的蒙童,才刚念三四本书个个觉得自己才惊今古。然而唐朝满打满算不及三百年,也只出了一个李白并一个杜甫……”甄瑁霎时头疼,趁他二人尚未来得及跟自己打招呼赶忙溜走。
另有纨绔公子笑问:“甄大爷,做什么呢跑得这么快。”
甄瑁指着那二人抱怨道:“好好的端午节,纵不相会佳人,吟风颂月也是美事。他两个竟有闲心辩学问!真真糟蹋光阴。”
若非数日前帮着不明重绘了那公子的画像,甄瑁未必如此惦记。偏他满怀一颗蓬勃的八卦心期盼数日、单等今儿瞧个结果,不曾想小和尚连问都没问。失望之意顿如滔滔江水,不留神间声音便大了些。四周许多人皆听见了,纷纷举目望过去。那两位正争得面红耳赤。甄瑁素来懒得读书,故此将“作诗”也当作是学问。然孙家大爷素有才名。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还以为那两位在议论四书五经。孙老爷与陈大人皆在不远处,听了个明明白白,都捋须而笑。
孙公子终究才二十出头且是个儒生,哪里有后世来的妖怪思路开阔?随随便便被不明转移到“规则的约束力”这种后人早已研究多次的命题上去了。孙溧终被说服,不明大获全胜。
不明本是个极易近人的性子,辩了这一番之后孙溧顿觉与之亲近许多,乃问道:“师父可是想寻我祖父打探什么人?不才或能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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