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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诊室。
梁易在这做着笔录,也要大概跟警察描述一下,徐娅来医院时候的情形。
他把知道的,还有治疗过程,发现徐娅受得哪些哪些伤害,都一一说明了。
“行,梁医生,感谢你的配合。”
“应该的。”
梁易做完笔录出来,打算再去徐娅病房看看。她能踏出报警这一步,估计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不过到病房的时候,梁易并没有看到人。为了避免上次自杀事件发生,梁易还是想四处看看。
毕竟跟徐娅说的是,她再自杀就不管了。可是真不管,那确实也说不过去。
在急诊大厅外面的花园里,梁易找到了徐娅,推着徐娅的是她表妹,张思思。
看到徐娅好好的,梁易就没有再过去,回头继续工作去了。
“对不起。”这个声音是张思思的。
“你推我过来,是道歉的。”
“嗯。”张思思走到徐娅面前,“我以为,他们只是教训你一下,我真没想到,他们会下那么狠的手。”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孩子,自然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到底有多黑暗。
徐娅直视张思思,可能是因为愧疚和已经的不堪吧,张思思不敢与其对视,只是低下头。
“你很讨厌我?”
“之前是。”张思思也没有绕弯子,“你突然住进我家,我奶奶说,你妈妈没了,你是来跟我抢妈妈的。”
“一开始我不信,但是我妈对你确实比对我好。她平时会打我,骂我,对你却连个重话都不会说。”
“所以我嫉妒你,非常非常嫉妒你。甚至说,我恨你。”
徐娅依旧没有挪开视线,嘴角扬起一些自嘲的笑意,“原来,可怜这个词,在你眼里是爱。”
“可怜?”
“对,可怜。”徐娅看向远方的天空,“我妈走了,我后妈虐待我,亲爸不管我。是小姨心疼我,可怜我,才把我带走的。”
“不可否认小姨也爱我,但那种爱,跟爱你,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觉得小姨打你骂你是不好,可是只有我妈,才会像小姨对你一样对我。”
“小姨只是觉得我可怜,才不舍的对我大声说话,就更别提打我。”
面对这样的说话,是张思思以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
徐娅目光又回到张思思身上,“思思,我当时救你,是因为你是我表妹,也是因为想报答小姨对我的照顾。”
“如果我知道,这次救你会是这样,可能我也会退缩,不会愣头青一样冲出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娅身上竟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沉着,冷静。
“所以你在害怕之余,没有回去救我,这是你的选择,我不怪你。”
张思思眼睛瞪大,“你,你不怪我?真的?”
“嗯,不怪你。”徐娅沉默片刻又说:“不过,我也不会原谅你。”
“不是每一个对不起,都会换来一句没关系。也不是每个道歉,都能获得原谅。”
“我受到的伤害,使得一句原谅太轻了。我说了,那也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太假。”
“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可能在以后生活的某一天,突然原谅你。我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我真的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飘飘的跟你说一句,没关系,原谅你。”
“我知道我打扰了你们家的生活,以后我会住校,尽可能的不去打扰你的生活。以后上了大学,我就会离开,彻底离开你们的生活。”
“你放心,小姨对我的帮助,我有能力了以后,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回报她的。”
此话过后,再无多言。
姐妹俩就那么面对面站着,对视着,谁也不知道她们内心此刻的风起云涌。
在这后的几天,徐娅就出院了。
临走之前,徐娅来找过梁易,递给梁易两个信封。一个是给梁易的,一个是给何妙妙的。
简单的道别之后,梁易就再也没有见过徐娅了。
至于她以后会怎么成长,有什么样的生活,梁易也无从得知。
不过以她内心的坚韧,经历过这个大风浪,以后必定有她的一番事业。再不济,也不会轻易向生活妥协,低头吧。
当天晚上梁易就把信交给了何妙妙,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拆了。
对徐娅来说,梁易是多次救了她命的人。而何妙妙,则是她一开始的救赎。
没有何妙妙当初的安抚,她也不会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的求助。以她当时的心路历程,可能出了医院就会想不开了。
梁易此时已经打开了信封,看到了徐娅的字。
“梁医生,你好,我是徐娅。”
“可能我只是你医生职业生涯中的沧海一粟,但对我来说,你和妙妙姐,都是我人生的一盏明亮的灯塔。”
“谢谢你的引导,让我不至于再做傻事。让我的人生,没有从此止步。”
“昨天,我梦到妈妈了。这是那么久以来,我看妈妈最清楚的一回。”
“妈妈跟我说,她走的太早,还没来得及等我长大,还没来得及去旅行,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所以我想开了,我要好好长大,想让妈妈看着我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七十岁的样子。”
“我也想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多替我妈妈好好看看。顺便告诉她,哪里的山最巍峨,哪里的草原一望无垠,哪里的海清澈又深邃。”
“如果我长大能够自己旅行的时候,你还在这个医院的话,以后我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你和妙妙姐寄照片和明信片的。”
“我相信,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也一定一直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医生。”
“医者仁心,很适合你。”
“好了,就写到这了,帅气的大哥哥医生。希望你和姐姐一直平安,顺遂。希望你的医学之路,越发进益,救更多更多像我一样的病人。”
“再次表示感谢,人生漫长,希望有再会的一天。当然,如果那一天不是在医院,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