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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去闻山谷吃，没想到他们备餐这么慢，你肯定饿坏了吧。”段栗热得不行，一边脱掉长衣，一边打开食盒，把菜都端了出来。
“还行。”
这倒是真话，江词的胃早让他自己玩坏了。
即使医生多次让他注意饮食，营养师给他制定食谱，把饭都做好送到公司，他也一意孤行。
很快，茶几桌上就被各种菜肴占得满满当当，而他面前也摆上了一盅养胃的南瓜小米粥。
江词本来还不怎么饿，直到清甜的粥香飘入鼻中，他才猛然感受到胃部传来的疼痛。
段栗把白色瓷勺塞进他手里，大手一挥：“吃吧！”
那气势，像极了某个塘主指着一片鱼塘说：这片鱼塘被我包下了，都是属于你的！
江词心情并不怎么好。
清水湾项目还没落定，公司里其他项目又出了问题，今天开会时那几个项目负责人战战兢兢，一个像样的解决方案都拿不出来。
可眼下看着面前的人，他躁动不悦的情绪突然间就陷入了平静。
“这么多，我吃不完怎么办？”江词搅拌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笑着问她。
“害，多大事，你吃不完的我包圆。”段栗拍拍胸脯，完了想起什么，又在桌上划了一道线，“那边的你吃，这边的你别动。”
“不都是给我买的，怎么就别动了？”
江词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不对劲，就像是得到玩具后又被拿走的小朋友，憋着委屈质问对方为什么。
说实话，段栗摆得这些他根本连一半都吃不了，更别说全吃完了，可先前她说给他买再多都不嫌多，这会儿却又划了一块不让他动。
这种前后落差让他不舒服极了。
“别说了，晦气得很。我在闻山谷遇到何修远了，这狗贼拿着我的卡给他那姘头买药膳，给我截胡了。”说着段栗朝刚才划出不让江词的那片菜肴努努嘴，“诺，就是这些，”
“给你买的药膳是问过侍应生的，专门针对你身体做的，何修远和白怜买的自然是针对白怜身体做的，先不说药膳不能乱吃，就算是能吃，我也不能让你吃这些，脏嘴。”
原来是这样。
江词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薄唇微微上扬，又恢复成了和段栗重逢时的妖孽模样。
“你嫌脏嘴不让我吃，留给自己吃就不嫌脏了？”
“我花我自己的钱脏什么？”段栗一点不在意地拿起筷子，往嘴里丢着菜肴，不得不说，闻山谷的食材真是鲜，一口下去舌头都能咬掉。
江词喝着粥：“既然是你花的钱，那我吃又怎么会脏嘴？”
“脏。”段栗突地收敛起所有表情，连看向江词的眼神都变得冰冷，“很脏很脏，所有和何修远白怜沾边的东西，都脏。”
江词一愣。
这样的段栗莫名让他有些心慌，还来不及说话，他就听见她继续说：“我也很脏。”
江词心一窒，下意识地否认：“你不脏！”
段栗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着就很勉强。
怎么能不脏，原世界线里，在何修远开启追妻火葬场后，段栗就是他用来向白怜表忠心的工具，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他硬生生蹉跎折辱到了尘埃里。
偏偏那时候的何修远已经是一跃入上层社会，成了华城炙手可热的新贵，段家的命脉握在他手里，段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至段家彻底覆灭。
段栗夜夜以泪洗面，甚至用钢丝球搓洗身体，她觉得自己脏，脏到了骨子里，身体被搓出血痕，被搓烂，再无一处完好皮肤。
可她还是觉得脏。
再后来，她拖着这一副肮脏的身体和灵魂，想要找何修远和白怜偿命，可惜最后偿命的，也只有她。
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江词见她情绪低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想安慰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他像小时候哄她那般，把手落在了她头顶，轻轻揉了揉：“脏的是他们，我们小栗子最干净了。”
面前的男人眉眼带笑。
他背后是透明的玻璃窗，阳光洒在背后，给他镀上一层暖色，他明明穿着昂贵的高定西装衬衫，可一瞬间，段栗仿佛看见了小时候那个蹲在她面前，安慰她的温柔大男孩。
她眨了眨眼。
毫无征兆的泪便涌出眼眶。
“江词哥哥……”她哑着嗓子叫他，“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不在的日子，他们都欺负我，何修远欺负我，白怜也欺负我……”
和往日里处处妆造得体的段家小姐不一样，此刻的段栗不施粉黛，长发披肩，身着睡衣，黑色眼眸里氤氲着朦胧水雾。
这一刻，她不是段家小姐，也不是华城名媛，她变回了小时候那个受了委屈，就要去最喜欢的江词哥哥面前告状的小女孩。
她哽咽着声音。
“何修远说我不如白怜，他说我衣冠不整，说你只是跟我玩玩，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不给我买，他还骂你是瘸子，他才是瘸子！”
她哭得毫无形象。
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流个不停。
江词操纵轮椅到她身旁，给她擦了半天眼泪也擦不干净，正想再抽几张纸，谁知道她竟然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江词瞬间就僵住了。
这个接触太亲密了，他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可从脖颈处传来的湿润却叫他无法推开她。
他们也曾这么亲密过的。
他抱过她，背过她，也给她买过糖和漂亮的小裙子。
虽然长大后她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可她还是他真心真意捧在手心里疼过的小姑娘。
最终，江词抬手抱住她。
“不要听他胡说，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是独一无二的小栗子。”他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脑后抚摸，充满安抚意味，然而眼眸却是截然相反的冷。
白手起家的寒门贵子……
呵，尝过钱权滋味的贵子，要是再跌落凡尘，摔得血肉模糊，想必这副场面，一定很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