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小说网

第15章 冰释前嫌【1 / 1】

瑚布图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印尼小说网https://www.ynxd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时令进入六月中旬,乔福林和关大壮家的黑木耳开始采摘第一茬,圆圆的菌袋上,长满了孩子拳头大小的黑木耳,像一朵朵盛开的黑色莲花,更像是一个个森林的耳朵,煞是喜人。

这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率宾河两岸的森林、田野笼罩在一派晨曦之中,隐隐流动的朝雾,袅袅升起的山岚,唤醒了黄鹂的歌喉,它们一边梳理羽毛,一边纵情歌唱。徐锡坤赶着羊群,吆喝着大鹅,和“子弹”准时走过吊桥,走进观音岭的丛林。

乔福林雇了两个村民,和他一起采摘黑木耳。由于菌袋才20多厘米高,又摆放在地上,所以他们只能坐在小马扎上采摘。这是一项煞是辛苦的劳作,头顶太阳晒,下边白色塑料袋晃眼。每人身边放着一个柳条筐,用来装黑木耳。

不一会儿,乔福林的柳条筐就装满黑木耳,他拎起筐来到地边,把黑木耳倒在晾晒网上,这时几声狗吠传来,张锡坤送给他的两只猎犬发出叫声,接着河套里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和哭声。

乔福林扔下柳条筐,朝率宾河边跑去,两只小狗跟在身后,汪汪吠叫。

还没到河边,乔福林就看见齐丽美站在岸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手指指向河中哭叫,“聪聪,聪聪啊聪聪……”

乔福林知道有人落水了,快速跑过去,边脱掉外套。来到河边,他也脱光了膀子,看见河水中间一个小脑瓜在浪涛间起伏,他一个猛子朝河里扎下去。

侯宝山和吴雅娟随着村民跑来时,乔福林已经抱着聪聪走上河岸,孩子的两人在乔福林臂弯外耷拉着,头发上滴落的水像条小瀑布。侯宝山踉跄了几步猛扑过去,“聪聪,我的大孙女啊……”

吴雅娟则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人群慌作一团,张秋蝶赶紧和葛亚丽给吴雅娟掐人中。

乔福林把孩子放在岸边青草上,侯宝山和齐丽美扑过去,哭喊声凄厉而悲怆。可是孩子的眼睛紧闭着,嘴角乌青,失去了呼吸。侯宝山和齐丽美跪在孩子身边,放声悲哭。这时吴雅娟醒了过来,她手脚并用爬过来,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嘴唇颤抖着说:“聪聪,聪聪,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聪聪你睁开眼睛,我是妈妈呀。”她如雨的泪珠不断线地滴落在孩子脸上。

“我有罪啊,我有罪啊,我该死啊!”齐丽美突然发疯地抽打自己的嘴巴,她朝向观音岭跪下去,哭着说,“观音菩萨啊,山神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孙女吧,救救我的命根子吧,如果孙女没了,我,我也跟着不活了……”

吴雅娟突然抬头,看见了乔福林,哀声说:“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乔福林跪下来,把孩子在草地上放平,手脚伸展开,双手按在匆匆心脏上,用力按下去。按了十几下,孩子依然没用动静,乔福林撬开她的嘴唇牙关,食指伸进去掏出一小团水草,他开始给聪聪做人工呼吸……

终于,一口带着泥沙和水草的黄水,从聪聪嘴里喷出来,孩子有了微弱呼吸。吴雅娟抱起孩子大放悲声。

齐丽美噗通给乔福林跪下,磕头如捣蒜。

累得虚脱的乔福林摇晃着站起来,朝柳树丛外走去。很快,他开着越野吉普急速来到河边,大声喊道:“你们别哭了,赶紧把孩子抱过来,去县医院。”

开始采摘第二茬木耳了。山野里的风逐渐开始柔和起来,空气中也铺满了更加清新、湿润的气息。黑木耳一旦冒头,几场水浇下来,就滋滋疯长,如果采摘不及时,三两天的功夫就化了,因此这天早上天不亮乔福林就起来,接着朦胧而起晨曦微光,他一个人先忙碌起来。等他采摘了两筐,才见雇佣的一个人挎着筐来到地头。他不仅皱起眉头。雇工告诉他,另一个人拉肚子,今天来不了了。乔福林心里有些焦急,想等中午进村再雇一个人,他不想让第二茬木耳因采摘不及时而化掉。于是,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儿,乔福林看见庄小凤和大嫂毕雪梅拎着马扎,挎着筐迎着朝阳走来。乔福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母亲和大嫂会来帮忙,尤其大嫂,这些年跟着大哥没少吃苦,却毫无怨言,任劳任怨地操持着这个家,他知道如果没有毕雪梅的勤俭持家,恐怕母亲早就垮了。他不晓得,毕雪梅来帮他采摘木耳,大哥知不知道?也许她是背着大哥偷偷来帮他的。于是乔福林心中流过一阵温暖的东西,他看着毕雪梅那双骨节变形、粗糙的手想,等秋天黑木耳卖完,还完大哥家饥荒,一定要给她卖个金戒指。

而看着母亲弯着的腰,乔福林有些心疼,更不忍心,对庄小凤说:“你身子骨不好,这点活儿不用你操心。”

庄小凤放下马扎和柳条筐,坐下,摘了一朵黑木耳放进筐里,说:“农时农时,就得抢,不然你这黑木耳被太阳晒化了,老了,损失就大了。”

乔福林知她说的有道理,说:“你别累着,悠着点干,累了就回家躺着去。”

庄小凤白他一眼说:“你这满地的黑木耳摘不下来,我哪有心情躺着啊。”

乔福林说:“不用你操心,实在不行我中午回村再雇一个人。”

庄小凤将一把采下来的黑木耳放进筐里,说:“你得倒是轻巧,雇人不花钱哪?还没挣着钱,就这雇那雇的,大手大脚地花钱,要是都像你这样,谁能挣钱?”突然,她抬头看见乔福林站在旁边,说:“你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这干啥,还不快点干活,别看你这黑木耳丰收了,我可警告你,在它们没有摘下来晾干之前,都不属于你,是属于大地的,啥时候你把这些木耳晾干了,装进麻袋放进仓库里,啥时候才能变成钱。”

毕雪梅抿嘴笑,坐在马扎上采摘黑木耳。乔福林笑着摇摇头,拎着柳条筐往地里走去。

接近九点钟的时候,黑木耳地头出现了一个身影,乔福林本能抬头,看见是齐丽美站在那里,朝他招手。而这时庄小凤也看见了齐丽美,脸上多了愠色,小声嘀咕道:“这个死婆子,她来干啥?”

毕雪梅抹了把汗水,说:“也许找大林子有啥事呢?”

庄小凤恨恨地说:“她找大林子能有啥好事,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想叮嘱乔福林几句,让他少搭理她,可她看见乔福林拎着满满一筐黑木耳,已经走到了齐丽美身边。

乔福林将木耳倒在晾晒架上,齐丽美讪笑着说:“呦,这些黑木耳可真漂亮啊,大小均匀,厚薄均匀,你要赚大钱了大林子。”

乔福林知她没话找话,将黑木耳均匀划拉开,拎起柳条筐说:“你有事吗?”

齐丽美一把抢过柳条筐,说:“听说你现在缺人手,正好我也闲得慌,我来帮你采摘吧,要不化掉就可惜了。”说罢她朝菌地走去。乔福林楞在原地,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马扎跟前,一屁股坐下去。

庄小凤和毕雪梅也愣住了,她俩停下采摘,一脸惶惑、懵懂地看着齐丽美,不知道她这是演的哪出戏?这时,乔福林跟过来,庄小凤疑惑不解地看着儿子,眼睛朝齐丽美闪闪,问他啥意思?乔福林耸耸肩膀,摇摇头。庄小凤朝齐丽美喊:“哎,你啥意思啊?俺家大林子也没雇你啊,你咋来了呢?”

齐丽美朝她笑笑,说:“大嫂子,东院西院地住着,啥雇不雇的,我就是来帮忙,不要工钱。”她把跟前的黑木耳采完了,欠起肥硕的屁股,朝前挪挪马扎继续采摘木耳。

“哎,哎,你停下。”庄小凤站起来,大声说,“你赶紧走,别在这埋汰俺,俺可雇不起你这支书的老婆。”

齐丽美停住手,表情复杂地看着庄小凤,说:“大嫂,我真是来帮忙的,没别的意思。”

“谁是你大嫂?”庄小凤黑着脸说,“俺是啥啊,俺是投机倒把分子家属,畏罪自杀人的老婆,你快停下,你这细皮嫩肉的支书的老婆,无偿地给俺家干活儿,俺可受不起。再说村里谁不知道咱两家有仇哇,大胖猪,赶紧滚,你别在这演戏了,老娘不吃你这一套!”庄小凤似乎又恢复到往日跟齐丽美掐架的状态,挽起袖子,朝地上吐唾沫。

大概觉得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有些过火,乔福林说:“妈,你别这样,我看齐婶是好意,是真心想帮咱。”

“闭嘴!”庄小凤怒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来不来就向着她说话。”

齐丽美眼圈突然红了,说:“大嫂,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对不起你们乔家,欠了你们乔家一条命,前天大林子救了我家孙女的命,我们欠了你们两条命,这是我们的债,你说吧,让我们怎么还?只要大嫂你开口,我齐丽美绝不含糊,就是抵命也不耍赖……”话未说完,齐丽美眼泪哗哗流满脸庞,她突然一耸,就在泥水里给庄小凤跪下了。

庄小凤蒙了。乔福林快步奔过去,试图把齐丽美拽起来,说:“婶子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泥水弄脏了裤子。”可是齐丽美下定了跪到底的决心,加之她又胖,乔福林一下没把她拽起来。

迎着阳光站着的庄小凤趔趄了下,差点摔倒在地上。毕雪梅一把搀住她,说:“妈,你就开个口吧,原谅她吧,我看她是真心的,再说大白天的让她跪在这里,别人看见该传闲话了。”

眼泪决堤般地冲出庄小凤眼眶,她哽咽起来,继而嚎啕大哭。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泪眼,看见齐丽美依然跪在泥水里,脏水早把她干净的裤子湿透了,而她丝毫不动,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企求、哀求地看着自己。庄小凤深长地叹息一声,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把头巾摘下来,伸向齐丽美说:“把头巾戴上吧,你细皮嫩肉的,一会儿就晒爆皮了。”

“嫂子呀……”齐丽美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庄小凤痛哭起来,“嫂子呀,我,我,20多年了,我要憋死了,我要憋死了啊,嫂子……”

这天上午,乔福林将晾干的几麻袋两茬黑木耳装进张锡坤家西屋,他粗略地估算了下,按一般情况还能再采摘三茬黑木耳,如果以目前价格计算,每袋能净赚六七毛钱,两万袋就是一万三四千元,他一步就进入了小康社会。

明天是儿子盼盼的生日,他想利用黑木耳生长的空闲时间回趟县城,几个月不见,他真的想李萍和孩子了。下午的时候,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湿漉漉的天空上挂着似乎久违的太阳。原本担心因预计提前,而影响黑木耳生长和采摘的乔福林总算松了一口气,开车去了黄花岭,采了一袋子黄花菜,这种金灿灿透着暗香的黄花,也叫野百合,晒干了炒肉吃是岳父的最爱。接着他驱车翻过两道岭,来到玫瑰谷,采了一兜子野玫瑰花,弄弄的花香钻进鼻孔,乔福林一边采摘,一边幸福地想,回去将一半野玫瑰花用蜂蜜腌制,酿成玫瑰酱,另一半做馅儿,给李萍和儿子做包子吃。惊扰了几只采蜜的蜜蜂,他突然幸福地笑了,似乎看见李萍吃着玫瑰馅儿包子,嘴角流出粉红的汁液,向他投来含情脉脉的眼神……突然,手上针扎地痛了下,野玫瑰的刺扎手了,一地殷红的血冒出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乔福林满怀憧憬地想与妻子给儿子过一个甜蜜的生日,再回来采摘第三茬黑木耳的时候,突然而至的一场灾难,让他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