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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哥失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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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福森失踪了。

乔福林把母亲安葬完,就没再见到大哥,他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到。他想起在母亲葬礼上,他摔完丧盆就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还是关大壮把他搀扶起来,架着他继续完成葬礼的所有程序。埋葬完母亲,大家都往回走,只有乔福森疯了似的跪在坟前哀哭。乔福林试图把他拽起来,却像拽一棵观音岭老柞树一样,根本拽不动他。

乔福森说:“大林子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我就想在咱妈坟前多跪一会儿。”

侯宝山担心他做出过格的举动,让关大壮留下来陪他。乔福森说:“不用,你们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

可是现在,直到下午两点多钟了,乔福林也没寻到乔福森,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遗言,他觉得对不起刚刚下葬的母亲,她刚入土,恐怕还没过奈何桥,还没见到父亲呢,自己就把她最放心不下的大儿子给弄丢了,他觉得特别对不起母亲。于是他发动关大壮、毕得财、孙俊和毕雪梅、徐莲蝶等人分头去寻找乔福森。

后来葛亚丽告诉他,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乔福森到小卖店买过酒,还破例没赊账把酒钱付了。

此后几天,乔福林让毕得财多去菌地照顾着,他开着越野吉普上了观音岭,他担心大哥因自责而寻短见。而关大壮也把菌地的事交给肖金玉打理,带上猎狗,揣上干粮和水,钻进观音岭的深山密林里寻找乔福森。最后乔福林和关大壮在观音庙相遇,都没寻到乔福森的蛛丝马迹。

乔福林又到林阳镇寻了三天,仍没见到乔福森的踪影。来的第一天,他去见了火车站站长吴雅娟,请她让列车员回忆、留意一下,看看乔福森是不是坐火车走了。吴雅娟很上心,立即布置站内职工,让他们睁大眼睛瞅着点。

这天晚上很晚,乔福林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旅店,简单对付了几口,嗓子发炎根本咽不下东西,索性不吃了,他给李萍打了个电话。还没张口,他就泪如雨下哽咽起来。

李萍吓坏了,说:“你咋的了,病了吗?”

乔福林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悲凉和哀伤,说:“我没病,可是老婆,我,我把大哥给弄丢了……”

李萍显得很惊讶,说:“那天参加葬礼时大哥不是还在吗,他啥时不见的?”

乔福林就把经过跟她说了。

李萍不仅也担心起来,“莫非大哥因悲伤自责,而去寻了短见?”

乔福林说:“我就担心这点啊,咱妈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丢下大哥不管,可她尸骨未寒我就把他弄丢了,我,我真没用啊。”

李萍安慰了他几句,说:“你上火也没用,咱一起寻找吧,明天我跟我爸和朋友们说说,让他们帮着留意一下,也许大哥到了县城呢。”

因担心菌地上的事,乔福林回到了柞树村。徐莲蝶像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说:“才几天不见,你咋变成这样了呢。”

乔福林凄婉地笑笑,拿起换洗衣服就去了菌地。

黑木耳开始浇水养菌了,而给菌袋浇水看似简单,但其实里面却隐藏着学问,什么时候浇水,一天浇几遍,一次浇多长时间,早晨浇多少,下午浇多少,晴天浇多少,阴天浇多少,风天浇多少,都不一样,都要根据菌地的具体环境、湿度和木耳菌的长势、干湿程度而具体操作。

还好,有毕得财这个专家坐镇,几个雇工干了一两年又很勤劳、熟练,20万袋黑木耳被他们伺候得还蛮舒服,菌丝已经开始生长。但乔福林还是发现了端倪,就是最近天气干燥,早上因靠着率宾河的潮湿雾气,浇十几分钟水即可,可下午太阳灼热,空气湿度降低很快,而雇工们仍按照寻常惯例浇水,就让木耳菌感到干渴了。于是乔福林吩咐雇工,下午浇水多浇五分钟。

傍晚毕得财骑着摩托车来到菌地,乔福林正在生火做饭。

毕得财说:“你别做了,我买了二斤猪肉,雪梅在家包包子,跟我回去吃吧。”乔福林喊远处一个40多岁的人过来,这是他雇的外地人,叫赵毅,据说以前还是他们村的会计,乔福林就让他一起挤在窝棚里住,吃饭也就添了副筷子。赵毅是个勤快、负责的人,脑瓜又灵活,一般的活儿他跟着干几次就学会了,已经在这干了两年,乔福林就让他当了工头,领着其他雇工一起干活。赵毅颠颠跑过来,光着的脚丫子沾满泥巴。

乔福林说:“锅里水烧开了,你下把挂面,打两个荷包蛋,碗里有酱,焯点柳蒿芽自己吃吧。”

乔福林跨上摩托车,毕得财发动起来。傍晚的河套静谧极了,归巢的鸟儿也已歇息,微风阵阵,河水哗哗,杨柳依依,西边天空的火烧云彤红彤红,像天宫画师不小心把颜料瓶打翻,泼洒到天空。摩托车驶上吊桥,河风大了些,调皮的小手不时掀起乔福林的头发。

大嫂的包子果然好吃,也许是最近寻找大哥像个流浪汉,肚子的确缺少油水,乔福林一口气吃了7个大包子,直吃得嘴角流油,直打饱嗝。吃晚饭,毕雪梅给他俩和父亲沏了杯毕得财拿回来的茉莉花茶,自己则坐在炕沿上发呆。

乔福林说:“大哥失踪了,大嫂你回家吧,不然家里没人,‘秋子’和鸡鸭该饿着了。”

毕雪梅苦笑着摇摇头,郁郁地说:“那个家我是不打算回去了,你大哥找不着了,咱妈又不在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看着什么都伤心,我,我不回去了。”话没说完,她眼泪下来了。

毕得财说:“也是,那么大房子她一个人住着,多瘆人啊,再说也不安全啊。”

乔福林想想也是,就不再坚持,而是闷头喝茶。

“家那面你放心,”毕雪梅说,“我每天回去喂鸡鸭,只是‘秋子’咋办啊,咱妈走的头几天它不吃不喝,现在好不容易喝点水、吃点东西了……要不我把它牵来吧?”

乔福林说:”行,‘秋子’懂人性,跟你又亲,把它牵来吧。”

喝了口茶,乔福林看着消瘦、憔悴的大嫂,说:“这些天让你受罪了,大嫂。”

毕雪梅低下头叹口气,眼泪断线珍珠似的滚落,说:“命,这都是命。”

她父亲放下水杯,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闺女,要怨你就怨爸吧,是爸害苦了你啊。”

毕雪梅擦掉眼泪,端起大茶缸去厨房续水,说:“爸你别自责,我不怨你,谁也不怨,其实刚结婚那阵福森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后来进观音岭采黑木耳,被黑瞎子要去半个脚后跟后,他的脾气才变了的,才开始自暴自弃。”

一天早上,大榆树下推来一辆手推车,推车的人是围着蓝底黄花围裙的毕雪梅,车上放着两个苕条编制的大筐,大筐上面盖着雪白的笼屉布。

手推车在大榆树下停住,一股掩盖不住的香气飘散开来,很快就牵绊住那些匆匆往菌地赶的脚步。村民纷纷围拢过来,问苕条筐里装着的什么,咋这么香气诱人呢。

毕雪梅掀开笼屉布,一些小胖猪似的肉包赫然呈现在村民面前。于是有人开始流哈喇子了,问多少钱一个?

毕雪梅拿起一个肉包子掰开,说:“先别管多少钱,大家伙先尝尝再说。”

包子冒着热气,两个村民顾不上烫嘴,咝咝哈哈吃完,说:“真香,太香了!”然后每人买了10个包子。

不到一刻钟,毕雪梅推来的100个大肉包子就卖光了,那些闻讯赶来的村民露出遗憾的表情,像错过一场饕餮盛宴,嘱咐毕雪梅明天多蒸点肉包,他们还没解馋呢。

其实卖包子的主意是乔福林给毕雪梅出的,他是担心大嫂精神负担过重情绪不好耳生病,让她有个营生打发忧愁的时光,其实他没想让大嫂挣多少钱,他想好了,每年给她一千块钱(相当于当时两个壮劳力一年的收入)过日子,只要大哥没找到,他就一直给下去,如果大哥一辈子不回来,她就给她养老送终。他想到了柞树村的老训:长嫂比母,既然母亲不在了,他就把她当母亲孝敬。

可是令乔福林都没想到的是,大嫂一下成了村里的红人,更成了忙人。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发面、醒面,剁肉、和馅儿,包包子、蒸包子。菌地里的活儿累死个人,疲乏的村民懒得做饭,加之种植黑木耳又挣钱,因此肚子里极度缺少油水的村民总是把她蒸的肉包子抢光。后来,有些村民干脆起大早跑到她家卖包子。虽然毕雪梅的包子数量不断增长,却也无法满足村民肚里蛔虫的需要。

后来,她索性把面向大榆树的樟子拆掉,在东山墙上开了个门,专门做起了肉包子生意。

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加上杂菌率又少,因此今年柞树村的黑木耳长势喜人,率宾河两岸到处都是“黑白配”,满地的黑白花,白色的菌袋上长满了黑色的木耳,喜得村民们成天合不拢嘴巴,种植了黑木耳的农户充满了无限憧憬,做梦都在数钱。而那些没有种植黑木耳,仍然种植玉米、大豆等农作物的人家,每天经过菌地看着黑木耳一天天长大、“开花”,心里满是后悔,不仅暗下决心,就等明年开春栽培黑木耳大干一场。

第一茬黑木耳很快就采完了,在晾晒架上还没晒干,就有木耳贩子进村收购了。去年一斤干木耳收购价12元,今年一下涨了两元钱,那些卖了钱的耳农心里乐开了花,一边数钱一边嘴角抑制不住由内而外的喜悦。

去年乔福林背着十斤黑木耳,和关大壮一起到大庆市推销,那里风沙大,冬季新鲜蔬菜稀缺,黑木耳就成了稀罕物,有两个采油厂看中了他们的黑木耳,与他们建立了黑木耳供求关系,他俩出产的黑木耳人家全都包圆了。今年又有一家采油厂的采购员慕名而来,把柞树沟的黑木耳作为改善职工伙食的福利,所以第一茬黑木耳还没采摘,大庆的采购员就来了好几个。他们住在林阳镇,不时租车来柞树村查看木耳长势,生怕别人抢走订单。好事传千里,除了大庆的几个采购员,省城又来了几个木耳贩子,他们把柞树沟的黑木耳买回去,发送到关里的超市或者农贸市场,价格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赚得腰包鼓鼓的。

然而面对这种令人振奋又兴奋的状况,柞树村有一个人却快乐不起来,这个人就是支书侯宝山。齐丽美几次说他家的1万袋黑木耳秋天肯定能净赚七八千块钱,每次他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她都给他烫一壶酒,做两个好菜犒赏他,侯宝山觉得老婆有些破费,齐丽美却振振有词,说咱家现在就咱俩,儿子侯玉虎在派出所当所长,儿媳吴雅娟在车站当站长,小日子过得像发面似的,用不着咱操心费力,黑木耳挣那么多钱咱不花,还能把它带进棺材里?

侯宝山说:“你这是指山卖磨,木耳还没收完,钱还没到手,你就盲目乐观,万一有点啥闪失,看你到时喝西北风去。”

可侯宝山说归说,齐丽美却不管哪一套,照样我行我素,似乎大把的票子已经揣进兜里。其实抱着这种思想的,不单是齐丽美一个人,柞树村许多种植黑木耳的农户,差不多都是这种样子,于是村里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就连那些平时成年不吃一口肉的人家,也时常大鱼大肉起来,似乎一夜间进入了小康社会。

然而乐极生悲,在村民的这种不可抑制的欢乐中,一种巨大的悲哀像潮水般满满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