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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恋人不见了
乔小盼参加了学校篮球队,凭借一米九零的身高和精湛的球技,以及开阔的视野,他很快成为校队的主力前锋,专打三四号位。很快,他就斩获了一批女球迷的心,每当他出现在球场上,都会吸引一批女大学生前来观战、助阵,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打球时身姿潇洒、伸展,每当他持球突破,旱地拔葱,并干净利落地投进一个球,女孩儿们都爆发出一阵惊叫声和欢呼声。每当这时,乔小盼心里都会特别爽,更加激情澎湃,越战越勇。
每年秋季,学校都要举办冰城篮球邀请赛,连续鏖战一周,角逐最后的胜利。大二开始,乔小盼就成了秋季篮球邀请赛的宠儿,有些来自其他大学的女孩,并不是为主队加油助威,而是单独为了一睹乔小盼的风采,欣赏他运球过人、投篮入筐的高超球技和曼妙身姿。当然,作为侯聪聪而言,她是每场必到,没到必喊哑嗓子,挥酸胳膊,跳麻双脚,仿佛她是主队的啦啦队长,时常引起同校队员的不满和白眼。但她才不管这些呢,只要乔小盼的队伍胜利,只要他能投篮得分,她就尽情欢呼、跳跃,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球场暂停或者中场休息时,总有一些女生主动给乔小盼递毛巾,送饮料,而每到这时,侯聪聪就像他经纪人或者监护人一样,伸出手臂阻拦,不许她们靠近,胡乱献殷勤。每当这时,都是乔小盼感觉最幸福的时刻,看着侯聪聪“护犊子”的那股“横”劲儿,以及一些女生那种失落的表情,甚至嫉妒的眼神,他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甜蜜感、幸福感,满满的。他会接过侯聪聪递上来的饮料一饮而尽,并及时送给她一个温馨而甜蜜的微笑,结果,侯聪聪就醉了。
当然,大学的业余生活不只是篮球,还有音乐。侯聪聪从小练习小提琴,后来吴雅娟每周都带她坐火车到穆丹师范学院找名师辅导,一直坚持了七年,直到她在全市小提琴大赛上获得第一名。父亲侯玉虎牺牲后,她心情苦闷,郁结在心头的悲伤总也挥之不去,抑郁悲痛中,是一把小提琴帮她排遣内心无以言说的苦痛,她把琴声献给天堂里的父亲,与他交流、倾诉。后来转到东和县重点高中,开始进入高考前的冲刺阶段,她就几乎没再摸过琴了。到了大学,这里时常举办各类音乐活动,她就跃跃欲试,参加了学校的管弦乐团。乐团十几个小提琴手,她又是小师妹,又是从偏远的林阳镇来的,便没拿她当回事,而是让她跟着一起合奏。但几次排演下来,她就逐渐成了首席小提琴手,再后来成了独奏演员。为此,侯聪聪收获了一批男粉丝,人靓丽,琴拉得好,性格又开朗,她成了一些男生的梦中情人,成了校花。有些人总是有意无意想结识她、靠近她,甚至有人上演了老套的“邂逅”戏,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但侯聪聪当作没看见,一律不予理睬,总是扬起高傲的头,脸上灿烂的笑容永远不会照耀到这些稚嫩的小男生头上。但佟大鹏似乎除外,对于他的殷勤,她似乎并不反感,她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愫。但时间久了,她才明白,她对佟大鹏的情感应该属于那种乡情,亦或类似亲情的范畴,她觉得与他在一起,比与那些奶油小生在一起安全、舒适,因为她心里压根就对那些类似于“伪娘”的男生,或者妈宝男们不感冒,她欣赏的是那种高高大大、威猛果敢、血脉贲张、坚韧不拔的男生。后来她逐渐明白,也许是从小受警察父亲的影响所致吧。而乔小盼就是这种类型的男孩儿,虽然有时显得有点粗糙,或者类似于强迫症一样的坚韧,但每次见到他时,看到他嘴唇上浓黑的小胡子,她的心脏都会莫名地加速跳动,心生欢喜。
每年初冬,学校都要举办冰雪音乐节,各个学院、专业卧虎藏龙,音乐人才好比春天的韭菜,一茬接一茬,人才辈出。一天,侯聪聪给乔小盼打电话,请他来学校给她的小提琴独奏助阵,她说要演奏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选段,叮嘱他务必来听。那天是周六,晚上乔小盼在食堂草草吃过饭,就去了黑大。不知道音乐厅在哪,他喊住一位同学打听,那同学指给他方向,说左拐往前走三百米有个人工湖,湖边一个设计独特的建筑就是音乐厅。
乔小盼走进音乐厅的时候,里面还没坐几个人,他来早了。想给侯聪聪打个电话,告诉她提前到了,又怕她分神,影响她演出前的准备工作。于是他就坐在大厅后边角落里翻看手机,顺便给父亲发了几条短信,问他秋耳长得如何。很快叮的一声,乔福林的短信来了:我很好,秋耳大丰收,价钱比去年又涨了三块钱。乔小盼回复:祝贺你老爸!不要太累了,别在菌地里住了,回家住吧,不然容易受潮着凉。乔福林回复:谢谢儿子的关心。最后一茬了,不用我操心,已搬回小洋楼住。乔小盼问:我大娘和我大爷还好?饭店生意如何?乔福林回复:你大娘把包子铺盘给别人,去林阳镇当老板娘了,酒楼生意十分红火。你大爷前天还问起你,让我多给你点钱,说孩子在外不容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买点好吃的。乔小盼回复:上周我大爷给我转了三千块,我没花。
突然身后起了一阵小骚动,乔小盼转头望去,看见一群人走进来,侯聪聪也在里面。他收起手机,想站起来打招呼,却又坐下了,而且把身子往下缩了缩,生怕被侯聪聪认出来。为啥?他看见了佟大鹏。这小子像个保镖似的,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左胳膊肘上搭着一件藕荷色绣粉花的外套,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右手拎着琴盒,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对于那件藕荷色的外套,乔小盼再清楚不过,这是他上周末陪她去商场新买的,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乔小盼见它此时却搭在佟大鹏的胳膊上,心里一阵刺痛。
乔小盼的目光像舞台射灯,一直追逐着那个倩影,直到她消失在舞台右侧,进入后面候演厅。而她后边影子似的佟大鹏,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音乐厅旁边,小湖畔的长条椅上,乔小盼呆呆地望着湖面出神。头顶上的一棵柳树上,还残存着尚未落尽的柳叶,在初冬的雪花中飒飒吟唱,在他听来多么像悲伤的挽歌啊。这些不肯零落的树叶,是那么的依恋着柳枝,尽管直到严冬即将来临,即将遭受酷寒和凛冽北风的撕挠,却仍然试图抓住秋的尾巴不肯放手。突然,音乐厅响起交响乐曲,乔小盼知道演出开始了。乔小盼扭头看看音乐厅门口,已经没有人走动。放眼望去,他才发现朦胧的初雪中,音乐厅像极了一把小提琴。他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湖面上,清澈的湖面起了一阵涟漪,接着两只野鸭游进视野。不难分辨,这是一雌一雄,雄鸭时而分神游到一边,而雌鸭心无旁骛地向前缓缓游动,不一会儿雄鸭发现身旁伴侣不见了,赶紧摆动着红色鸭蹼,快速朝雌鸭游去。
一阵舒缓的小提琴声悠扬悦耳,听曲目演奏的是《梁祝》,乔小盼知道,这是侯聪聪在演奏。他的心像眼前的天空,突然变得灰蒙蒙的,而且似乎开始飘落起了雪花,凉凉的。
过了一会儿,音乐厅传来如潮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他想这时候侯聪聪一定是在谢幕,她手拿提琴,鞠躬致谢,在掌声和鲜花中一遍遍回来谢幕。噢,献花,是谁在给她献花呢?是佟大鹏吗?他不敢想象下去,屁股上像突然坐在钢针上,疼痛难忍。于是他回望音乐厅一眼,郁郁地冒着雪花向学校大门走去。
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了。一个周末,乔小盼和侯聪聪来到松花江北,到太阳岛看冰灯制作。冰灯园面积很大,从江面上采集来的巨大冰块,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每个主题冰雕前,都有许多冰雕师傅在铲冰、刨冰、定形、打磨。气温很低,只要一张口,嘴里的哈气就在严寒中形成雾气。两个人兴致勃勃,逐个欣赏,冰雕作品虽然还没成型,但看着冰雕师傅们挥舞着工具在一座座冰块上雕琢,他俩仍然十分兴奋,虽然脸蛋冻得像熟透的红苹果,手脚也已冻麻了。虽然寒风刺骨,但两人依然吃完雪糕吃糖葫芦,直冻得嘴唇乌紫,上下牙打架。中午,两人来到一家俄罗斯餐厅,喝了碗红菜汤,身上的寒气才逐渐逼出去。
室内温度很高,与室外形成很大反差,不一会儿侯聪聪觉得热了,脱下米黄色羽绒服,说:“寒假快到了,咱俩一起回林阳镇呗?”她看乔小盼还穿着那件蓝绿色羽绒服,就笑说,“你的羽绒服是租来的?你不嫌热啊。”
乔小盼傻笑了下,脱掉羽绒服搭在椅子靠背上,说:“必须的啊,不过我先去柞树沟看看我爸,再回县城看望姥爷。”
侯聪聪说:“行,反正我妈没在家,她在南京推销你爸的秋木耳,我跟你回柞树沟,看望我爷爷奶奶,顺便给他们带点哈尔滨红肠什么的,让他尝尝。”
乔小盼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说:“那太好了,我一会儿就去订票。”
侯聪聪顽皮地说:“咋的,忘了我是站长的女儿呀,不就是订个票吗,小ks。”
乔小盼说:“那就说好了,咱俩一起回柞树沟。”
临到放假的前一天上午,侯聪聪打电话问乔小盼,准备的怎么样了?乔小盼说:“没啥准备的,就给姥爷买了点哈尔滨红肠,下酒菜。”他问侯聪聪:“你呢,准备给你爷爷奶奶买点啥?用不用我陪你去?”
侯聪聪说:“不用,我现在正在商场选购呢。”
乔小盼心里一紧,说:“在商场呢,跟你们同学吗?”
侯聪聪哦了声说:“嗯,大鹏陪我来的,他要给姥爷和妈妈,以及奶奶买东西,太啰嗦了。”
乔小盼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说:“噢,他家亲戚多,就得好好挑一挑买啥好。”但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这个佟大鹏,真是如影随形啊。
侯聪聪说:“小盼,明天晚上七点钟,咱们在哈站门前集合,你可别迟到了。”
乔小盼说:“迟到不了。哎,这样吧,你的东西多不多?我先去你们学校帮你拎着吧。”
侯聪聪说:“不用了,大鹏也坐这趟车,他也跟咱们一起回柞树沟。”
第二天晚上七点,侯聪聪和佟大鹏在哈站门前焦急地等待着。佟大鹏不断地看表,侯聪聪的眼睛一直盯着停车场,看是否有乔小盼从出租车里出来。
等了一会儿,佟大鹏说:“这个乔小盼,太不靠谱了,还有半个小时检票了,他咋还没来呢?”
侯聪聪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着啥急啊,时间不是还来得及吗,”她见佟大鹏焦躁不安的样子,说,“你要着急,就先去候车室吧。”
佟大鹏说:“再等等。”
过了十分钟,乔小盼仍然没来。两人已经冻麻了手脚,便在门口来回踱步,用力跺脚。佟大鹏的脸蛋似乎冻麻了,双手在脸蛋上搓着,说:“冻死人了,要不咱俩去候车室门里等他吧?”
侯聪聪说:“怕冷你自己去,我在这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仍没见到乔小盼的身影,佟大鹏焦虑起来,说:“咱俩先进去吧,不然来不及检票了。”
侯聪聪说:“再等等。”
她给乔小盼打手机,可是关机了。侯聪聪气得直跺脚。又过了几分钟,候车室开始检票了,乔小盼仍没出现。佟大鹏拉起侯聪聪胳膊,不由分说地向候车室跑去。
侯聪聪和佟大鹏刚找到座位,行李还没安顿好,列车就一声鸣笛,启动了。佟大鹏把侯聪聪的提琴盒放在行李架上,在她对面坐下,听到了一声抽泣,他看见一行眼泪从侯聪聪眼里无声地淌下来。佟大鹏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巾包,抽出一张纸巾,塞进侯聪聪手里。侯聪聪擦去眼泪,把脑袋转向窗外。
列车轰隆隆驶出哈尔滨,夜色中的田野上,皑皑白雪在月光下泛着紫蓝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