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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铎之或许自知理亏，默默撤走了从前对她严加提防的精兵，驿馆里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这不出三日，楼下又有了说书先生，只不过这次说的是南北齐结盟的事儿，场下围着的百姓也并无什么意见，到精彩处仍有叫好的。
其实百姓对南齐并没有什么恨，他们对自己此刻的现状很满意，没有战争，没有饥荒，邻邦互尊，有难互帮。
这就代表着两国和平是正确的决定，可偏偏有人用壮大国家为由——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来破坏这原有的宁静祥和。
这叫人如何能不恨？
或许是她妖狐的魂魄与原主融合得太好，白昭晚逐渐开始变得更像个人类起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惊觉自己首先拥有的是愤怒。
被白道远打时的愤怒，被苛刻相待时的愤怒，被污蔑时的愤怒，相识之人被人杀掉的、无力的愤怒。
其实她也清楚问题不在她，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之八九，纵使她再厉害，再怎么动用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力，有时也守不住想要守护的人。
她这么想着，忽然瞳孔一缩，猛地制住了自己的右臂。
右臂上的灵力丝线杂乱无章，盘成了一个团，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糟了……”白昭晚喃喃，刚才她的灵魂首次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共鸣，法则自是不会允许她动用世界以外的力量，体内的灵力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不是没有构想过这种事情，毕竟就算还能用灵力，那这世界的灵力也供不起她所消耗的，迟早有一天会弹尽粮绝。
白昭晚无奈地看着手心的白光变得微弱，长叹了口气。
还好玄天阁的功法以及养蛊之术她也都看了一些，懂得引内力入体，也懂培养蛊虫。
以她目前的武功来说，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要再回到从前那般翻手云覆手雨，这只能说是痴心妄想了。
灵力一没，她便有些发愁北齐皇帝李安的医治之术，若是放在之前，操控着灵力在他经脉内走一遭便可以解决问题，可现在……
她垂眸，掏出怀里那个小瓶子，摩挲了几下瓶口，犹豫半天才下定了决心。
“雅安郡主，上边有令，请您即刻进宫。”来人拿腔拿调，像极了南齐皇宫中的德明。
这么急匆匆地喊她进宫，而且还是通过太监走正门，这便说明形势略微变好了一些，有人能护着主和派了。
白昭晚收起玉瓶，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还插了她为数不多的步摇。
她知道，自己今日便能见到那位一直昏睡着的北齐君主——李安了。
踏出驿馆时，她还有些意外，门口居然还停着一乘轿辇。
“好大的排场，昭晚当真是……受宠若惊了。”白昭晚挑眉，语气中仍带着点阴阳怪气。
“您这边请。”那小太监也不生气，只当没听见，笑眯眯地躬身，扶白昭晚上轿。
轿辇晃悠悠进了宫，再停时便是已经到了前殿，仿佛要刻意补偿前几日的傲慢懈怠，白昭晚刚掀开帷帐，便看到了被九皇子搀扶站在门口的皇帝。
听旁人说起过，这皇帝和南齐的穆君昊年纪相仿，都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可不同于穆君昊的干练精壮，长期被毒药侵蚀的李安形容枯槁，脸庞的肉干瘪下去，徒留满脸蜡黄的皱褶，看起来竟像个弥留之际的老头。
白昭晚赶忙下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南齐白昭晚，拜见陛下。”
“哈哈，免礼免礼。你便是雅安郡主？”李安咳了两声免了她的礼，接着便开门见山，“我都听老九说了，是我们皇室，对不住你。”
“陛下哪里的话，昭晚本就奉旨行事，更何况，他们要做什么也不是陛下您当时能决定的，只是昭晚妄言——待您好了，该罚还是要罚的。”白昭晚可一点都没迁怒李安，她笑眯眯地客套，再瞥向宫外的秦铎之时又冷下了脸。
秦铎之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她，猛地和白昭晚对上眼，白昭晚那看猪狗一般的眼神让他不禁狼狈地躲避，回过神来后，他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好，外边风大，郡主进来说。”李安实在是有些弱不禁风，他晃晃悠悠地，差点被风吹白了脸色。
九皇子始终一言不发，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安，又不安地冲白昭晚抿了抿嘴。
白昭晚欣然点头，示意他别担心，待几人皆于前殿落座后，李安终于叹了口气，直奔主题：“郡主初次进宫的事我都听老九说了，我再次表示我们的抱歉。”
“这一次两次的轱辘话，想必郡主也听腻了，待到医治好朕后，朕可以答应郡主一件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郡主曾说，朕是被人下了毒。老九也按照你说的，减了几次药量，刚开始时确实会迅速衰弱，可到今天时竟触底反弹了起来。”
“朕开始有了走路的力气，甚至能喝下一小碗粥。”
“可朕的身体还是羸弱无比，稍有些风吹日晒便会昏倒，今日特地请郡主来，想让郡主指点迷津。”
不愧是一代帝王，这话说得客套又不做作，既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还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白昭晚竟很乐意给他解答这些问题，她托着腮，声音轻轻浅浅：
“简单来说，陛下中的毒其实是一种蛊，它靠养分存活，养料越多，它便越活跃。”
“医治手法也有两种，一，靠长期控制，逐渐让它变得虚弱，直至死亡，一旦再次进食大补之物，便会立刻前功尽弃。”
“可昭晚不建议用这个法子，如您所见，陛下，您的身子撑不到把它熬死的那一天。”
“第二个法子，便是以毒攻毒。我会放另一只比它强大的蛊虫，去吃掉陛下体内的那只，到时候再让它钻出来便可。”
九皇子面色一白，结结巴巴地插嘴：“除了这两种方法，没有其他的了？郡主您……又如何能保证这蛊还能钻出父皇体外呢？”
“我知道您诸位会迟疑，毕竟我是别国来的郡主，突然上赶着要来给北齐帝王治病，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但无论是让谁来说，哪怕是失踪已久的神医叶妙清来，都只能用这两种方式。”白昭晚叹气，看起来颇为头痛的样子，“若是你们有信得过的蛊师，也可让他们来做，我把方法教给他们。”
三国鼎立以来，苗疆蛊师为自保自成一派，很少与三国交流，这就导致流入南北齐的蛊师少之又少，哪里还能找得到可以信任的蛊师呢。
李安沉吟了许久，久到白昭晚都扫视完了皇宫前殿所有的装饰，忽然猛地一拍桌子：“那便有劳郡主了。”
白昭晚被吓得一激灵，飞速回神：“好，蛊虫最活跃的时间是晚上，现在还是晌午，请您稍作休息，待到夜深，我们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