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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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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将脑袋蒙在被子里生闷气, 等了半晌也没人掀开他的被子。都已经开始憋气了,自己出去很没面子的好吗? 没人哄哄他吗?他挺好哄的呀。 功课不用全免,减半就行;点心不用太多, 每两顿足够;弹弓可以不要, 让他出去玩就行——他是个懂礼貌讲道理的好孩子, 凡事好商量嘛。 怀安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外头一点动静也没,老爹应该是出去了,这才慢慢将被子掀开一条缝, 偷偷喘了一口气,然将脑袋钻出。 见老爹端着一盘点心进,玲珑也进支起榻桌。 怀安又将被子蒙在头上。 沈聿朝被子里的鼓包拍了两下:“好了好了,别闹了, 什么话就说,爹听着呢。” 怀安从被子里钻出,挪到榻桌以谈判的姿势坐好,正色道:“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才行。” 沈聿啼笑皆非, 他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婚事, 明明还是十年八年的事呢。 但他仍是很耐心的跟他分析:“你自己怎么做主?你眼下还,出入别人的内宅自然不受阻碍, 等你长了, 碍着男女之防, 是等闲见不到人家深闺女子的。” 怀安倒没想到这一层, 等他长了, 就很难见到同龄的女孩子了, 他呆呆的看着房梁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头绪。 沈聿又告诉他:男婚女嫁, 人之伦,要合两姓之好,上承宗庙,下继世,这可是事关两个家族的事,所以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怀安生无可恋的坐在那里,听老爹他灌输“正确”的婚姻观。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别的不说,等芃儿嫁人的时候你还能如此淡定的长篇论,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结果被他不幸言中,人在芃姐儿的昏礼上哭的昏黑地,不那个人不是沈聿,而是他自己——这是话。 怀安暗自悔自己做了无用功,年纪跟人扯什么婚姻观,被反pua了吧……还不如索取一点实质性的好处,比如免了今的功课,下午还可以出去玩一玩,听说老爹要自己和哥哥寻一家私塾,以起早贪黑的去上学,就没时间玩了。 …… 次日是黄道吉日,隔壁的宅子动工了,许听澜一早叫兄弟二人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私自跑进隔壁工地看热闹;第二,不许爬高翻墙乱捡东西;第三,不许随意跟陌生人聊,尤其是见人就背族谱的那种…… 怀安听着,觉每一条都像在针对自己,但苦于没证据,好顺从的答应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聿又出门了,临近中午才回,用午饭,孩子们各自回房,夫妻二人才聊起正事。 “我去了城南贺家的私塾,是开在那位贺举人的宅子里,很的馆,容得下十六七个学生。”沈聿道:“他愿意收下怀铭和怀远,是觉得怀安还太,再晚个二三年送是最好的。” 许听澜闻言,柳眉微蹙:“不是说……也收七八岁的学童吗?” “概是改了规矩罢。”沈聿含糊其辞。 他哪里忍心告诉妻子,人家问怀安的学习进度,实在面露难色。 可许听澜哪里听不懂弦外之意。 像怀安这样四五岁开蒙的孩子,用《三百千》等蒙学书籍认字,然开始读《孝经》、《学》、《中庸》,建立基本的三观,再读《论语》、《孟子》,这个顺序一定不能错,且七八岁就要达到背诵串讲的程度,才算了《四书》关。 接着才是更高阶的《五经》关。 反观怀安,《学》将将背完,《中庸》背了忘忘了背,勉强算是熟读。 贺举人很委婉的表示,收下他也是可以的,是不建议这样做,跟不上进度反而事倍功半,不如为孩子请个西席,扎扎实实的学两年再送。还安慰沈聿道:“孩子的资不同,不能揠苗助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举人说得很中肯,沈聿也听进了心里,回就与妻子商量:“我日就回翰林院当值了,单独请个先生教他罢。” 许听澜看着丈夫心里暗道:谢谢地啊,终于肯松口儿子请个西席了。 丈夫的才学她固然信得,可他拿出对长子的那套教儿子,是真的不太适用。 怀铭这样的孩子凤毛菱角,资聪慧,自

律勤勉,稍加引导便可一飞冲,怀安这样顽皮惫懒的孩子才是多数,想让他书读好,狠下心管得紧这一条途径。 “回头找人听一下,选个落第举子聘到家里。”沈聿道。 “别回头了,你日去了翰林院,先办这件事!” 许听澜生怕丈夫反悔似的,当即便命人在院开辟出一间空房,摆上两张桌椅、一面书架,另笔墨纸砚书籍等,充当西席授课的书房。至于束修该是多少,她问都没问。 然叫怀安通知他被学堂拒收的消息。 怀安毫无沮丧之色,满脑子都是一条弹幕:明不用上学,也不用上学,也不用上学! 高兴的险跳起。 “别高兴的太早。”许听澜幸灾乐祸的说:“等你爹先生你请,专盯着你一个。” 怀安惊呆了,啥家庭啊,请一对一家教? 转念一想,他的娘亲,腰缠万贯,霸气多金,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心地段买下了宅子,请个家教自然不在话下了。 “为什么请了西席专盯我一个?哥不用读书吗?”怀安问。 “你哥已经定好了外面的私塾。你年纪尚,先在家里读两年再去。”夫妻俩不欲击他。 沈聿又叮嘱道:“你这几也要收收心,等新先生了,好好跟着读书,不许再调皮捣蛋。” “我都已经长啦,才不会调皮捣蛋呢!”怀安满口答应着,掰算着自己还几假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眨着乌亮的眸子问:“爹爹,娘亲舅,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舅哇?” 沈聿微哂:“你是想去看表哥吧?” 怀安面带担忧:“不知道表哥在舅家得好不好?” “下次休沐带你去看他。”沈聿道:“今功课做好,明日咱们一起上街添置东西,也表哥买吃的用的。” “好!”怀安脆生生答应下,狗腿安当然要负责娘亲拎包了。 看着怀安一蹦一跳的回房做功课去了,许听澜催沈聿也去睡一会儿。 沈聿从没昼寝的习惯,但见妻子穿一身家常的蜜藕色袄子,没佩戴什么首饰,也素素的描了个眉,却依旧掩不住莹然光华。 又觉得可以睡一会儿。 …… 由于国朝的科举和选官制度,朝廷上层精英皆出自翰林院,因此翰林学士看似品阶不高、没实权,每喝茶看报岁月静好,实则离扶摇直上或许差一个契机。 沈聿复任当日,先去礼部衙门见礼部尚书邹应堂。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都归礼部管辖,邹应棠又身兼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是沈聿的顶头上司。 邹应堂年七旬,身兼数职已力不从心,平日翰林院诸事都由下侍读、试讲两位学士负责,也就是沈聿和曾繁。 但沈聿离京三年重新上岗,不拜山头肯定是不行的。 邹应堂为人很和气,请他就坐,命人上茶,他久矣不掌实事,对院中诸事知之不详,不说了几句勉励辈的话,什么“实心任事”,“途远”之类的。 又提到沈聿面对倭寇临危不惧,带领守城军民苦撑七日的往,不住唏嘘:“老夫还是从郑阁老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惊得夜不能寐,实在是太险了。” 沈聿反而淡然笑道:“是啊,那一战尤为惨烈,最终惊险获胜,全赖全城军民守城的决心,以及赵知县守土方,下官不敢贪功。” 邹应堂听他提及赵淳,神情微微迟疑,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聿捕捉到上官的表情,但他并不知道哪句话出了问题,又不好多追问,略坐了片刻,便告辞回到翰林院。 翰林院也在东长安街,与礼部衙门紧挨着。 进门头一进,是七开间的厅堂,是翰林院学士以及侍读、试讲学士的值房,门一颗巨的老槐树,参蔽日,十分粗壮,要两个成人才能合抱。盖因国槐被视为卿夫之树,喻示为国培养栋梁之材,所以翰林院、国子监等地多种植。 回到值房,见到了昔日同僚,侍讲学士曾繁、侍读谢彦开、侍讲陆显。 四人相互见礼寒暄,互道安好。 “明翰,你清减了不少。”谢彦开道。 提到这个,沈聿敛笑做哀痛状。国朝重孝道,无论沈聿对沈老爷再多的不满,都必须为他养老送终,对外要表现的哀痛悲切,否则就是孝道

亏。所以在回京之,他意清减了几斤,让自己这三年的丁忧生活看上去没那么的……滋润。 曾繁和陆显跟着劝说:“逝者已矣,明翰,一定要节哀呀。” 沈聿苦笑点头:“无妨无妨,衙中一切都好吧?” 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向他介绍起衙中事务,无非是编书修史组织经筵等,多数时候闲的吃饭不用放盐。 同僚交接完毕,沈聿又召集下典籍、侍诏等人,将分管的一应事物理清头绪。 杂役送饭菜,沈聿才现已经到了中午,挂起毛笔准备用饭。谢彦开这时到他的值房,沈聿便邀他一起用。 谢彦开是癸丑科状元,生的目似朗星,相貌堂堂。比沈聿三岁,却比他晚一科,品秩也低一级。但两人私交不错,性格投契,又互相欣赏对方的才学。 谢彦开是京城本地人,是以沈聿直接向他提出:“佑宁兄可认得科的落第举子?我想聘请一位西席。” 谢彦开沉吟片刻,道:“举子我不认得几个,但我一位远方表亲,是科会试的贡士。” “贡士?”沈聿面露惊讶:“他殿试没通?” 会试通称贡士,贡士可以参加殿试,而殿试没落榜一说,是对所选贡士进行重新排名,所以但凡通会试的,不出意外都会成为进士,除非出意外。 “学问倒是没得说,据说是卷面上出了点意外,殿试落榜了。”谢彦开道。 “这样——”沈聿面露同情之色。每科也确实会那么几个倒霉蛋儿,考场吓晕的,答题犯忌讳的,卷面污损的……状况百出。不要不是犯案舞弊被提学道除名,下一科再考也无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堂堂贡士,真的愿意出教书?”沈聿难以置信。 谢彦开道:“似乎听他说起,如果明翰觉得没问题,我去同他说。” 直到谢彦开离开他的值房,沈聿仍沉浸惊喜错愕之中:一不留神捡了个漏,变相相当于怀安找了个进士当老师啊! 这种事堪比撞运,比怀安培养成进士的可能性还要。 沈聿不禁暗想,看这子真是福气的,每一步都如神助。 …… “阿嚏!阿嚏!”怀安连了两个喷嚏,左上美味的红豆椰蓉卷甩飞,右毛笔一抖,直戳在整洁的纸面上,他最爱吃的点心狠心离开了他,临了半个时辰的字也废了。 “啊——”怀安痛苦嚎叫,觉最近冲撞了什么灾星,处处倒霉。 …… 临近立秋,要置办厚的衣裳,许听澜为全家选好了料子,找了可靠的裁缝上门。丈夫的尺寸她是数的,三个孩子还在长身,每次置办新的衣裳都要重新量尺寸。 这次她要为怀铭新做两套直裰,一套单一套棉,都是稳稳当当的灰色蓝色,另外做了两件银鼠皮的暖耳,京城冬季严寒,爷俩一人一个;为怀安新做一件鹅黄色的圆领短衫,一件白绒缘官绿色的袄子,一顶白狐皮的圆帽;芃姐儿新不久,要置办的衣裳鞋袜就更多啦,什么短衫、肚兜、比甲……一应俱全。 裁缝背着褡裢,一边跟在许听澜头,一边恭恭敬敬的记录着她的要求,京城里官老爷多,不论是住在深宅院的,还是这样胡同四合院里的,都要谨慎伺候。 他们一一迈进正房门槛,再转进西屋,许听澜脚步一滞,人呢? 她环视屋内,忽然吓得一个踉跄。 见她的儿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桌案头,脑门上贴了张黄纸。准确的说那是一道符,符胆处用朱砂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水逆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