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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方夫人相遇，是意外之喜。方夫人还特意让人回去，将当年那个小男孩带过来，这孩子如今已经七岁了，模样肖似小夫人，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子气定神闲的味道，竟与方夫人一般无二。
知道是眼前的许芯言，当年救下他生母，小公子彬彬有礼，还将腰间一枚玉珏取下来，递送到许芯言面前：“姐姐大恩，良玉无以为报，便以玉珏相赠，将来若有需要，持此玉去往方家，良玉定会尽心竭力襄助姐姐。”
这般少年老成的样子，逗得许芯言与程茵都笑起来。
闲话过后，方夫人又问：“你如今都是乡君了，怎不见你在人前行走？”
许芯言是参加过一次贵人宴请的，但是并不愉快。她没有多提从前的事情，只淡淡摇头：“阶级不同不必相融，没得徒增烦恼。”
方夫人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再劝。
待得分开之时，便见着许明已经驱车过来，是要将她二人接回去。见了面，程茵略略红了脸，囫囵行礼，赶紧拉着许芯言上了马车。
“你认识的人可真多。”
“我原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都不曾听说方家。”
程茵解释：“方家原是四家之一，多年前犯了事被罚，那方家老爷下放偏远之处，官位也颇低。因着我家是皇商，对这些事略有耳闻，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许芯言点点头，想来这方家下放之处，正是采石场那儿，便也才有她与小夫人的缘分。
“不过，没想到方家妻妾如此和睦。”程茵低声说着，“我瞧着方夫人对那妾室十分疼爱，像是对亲妹妹一般。”
旁人家的事情，许芯言不去置喙，毕竟她不是这里的人，不能理解这种替夫纳妾的行为。只是，她也不免有些失神。
别说高门大户了，就是他们商户，也有那发达了就纳妾混玩的。几个皇商皆是门庭持重的，便是有人纳妾，也不过是行商之间需要人打点，主母不便作陪便买了低等的女子侍奉，这种妾室更类似于玩物，没有丝毫人权。
只是，许芯言想到了段岭。段岭是侯府的小公子，他将来婚配个高门大户，肯定也有诸多妾室的吧。
而她……
她曾与他有亲，但在这个等级观念森严的地方，她怎么都不可能配得上他。可是，他对她，大抵也有几分情谊的。
那几分情谊，或许会让他许她做妾。
但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如何能做妾？
“芯言，你在想些什么呢？”
被程茵的问话将思绪拉回来，许芯言轻轻摇摇头，抿唇没有多说。
有方夫人出手，左双云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不仅如此，那位京兆尹府上的孙夫人，还亲自过来许家一趟，给许家送了厚礼，说是替家中不懂事的仆从致歉。程茵也有一份，礼却轻了些许。
许芯言心中明白，这礼不是什么歉礼，而是谢礼。是谢她们阴差阳错，替孙夫人赶走了一个狐狸精。
至于孙大人，虽爱美人，更爱权势，妾室仗势欺人的消息传出去，他的脸面也不好看，便赶紧将左双云给打发了。
程茵听得消息，与许芯言说：“听得远远的卖掉了，好似是卖给偏远一个小商户，依旧是做妾。”
“左家……”许芯言本想问，左家不管吗？
但想到左老爷那么个性子，却也明白几分，他自是不会管左双云的。
程茵长叹一声：“人说女人便如菜籽命，我从前不懂，现在看到双云的遭遇，却也有几分明白。女人这一辈子，若是托生到好些的人家，日子便好点，却也得祈祷上苍，赐个不算太糊涂的夫家，这才能安稳度日。”
像是她，前面十数年生在程家，程家上下对她珍爱如珠宝，甚至做亲也是精挑细选，给她寻了许家的亲事，是觉得她嫁过来没有那么多麻烦，自是好的。
但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左双云，没有她这样的运气，更没有她那样的将来。
想一想，便觉得有些唏嘘。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亘古不变，没了京兆尹这门“姻亲”，左家是彻底不行了。
待得开了年，左家的铺子厂子接连倒闭，便还有些许产业支撑，与从前却不能同日而语。从前皇商三足鼎立之态，如今虽依旧，只三家中的左家彻底更换成了许家。
许家入京不足一年，便蒸蒸日上不可同日而语了。虽不在京城城区，但郊区到处都是许氏医馆。除夕宫宴上，皇上对此情况，又行嘉奖，还要求各部协助许家，争取早日在大周各个村庄，都设立卫生所。
并且，所有的卫生所，都直接命名许氏卫生所。
有皇上的御言，许家如今更不容小觑了，连万家程家，都要避其锋芒。
不过更关键的是，许家织造厂开办之后，短短数月织造厂附近的桑植就彻底发展起来了。待得秋末，棉花试点果真大获全胜，第一批棉布问世。
虽然不多，但足以叫所有人惊诧。棉布柔软细腻，厚实保暖，比普通的葛布不知道好了多少，虽不如丝绸细滑，但透气吸汗，完全可以批量种植。
许芯言毫不吝啬，立刻带着棉布与棉籽去了宁国公府上，将这些全都交给首辅大人，还将种植的细节，以及许家在京郊，临河州，衢州，凉西州的种植点全都说出来，请首辅大人将此广为宣传。
“此乃你许家所有，若你不外传，许家定能获利更多，缘何要将它上交？”
听得首辅大人问话，许芯言并不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话，只老老实实说道：“棉籽易得，学习如何种植也不难，外传不过是时日问题，又何必奇货可居？倒是早日宣传出去，大量种植，这种工艺比丝布价低许多，又比葛布舒适许多，普通百姓也都能穿上了。”
首辅大人再次深深看了眼许芯言：“谢崇果真没有看错你，此事我即刻入宫禀告皇上，你且随我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