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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虑让人纠结,弱点使人胆怯,本来是打算过来兴师问罪的荣易就这么被人反手揭了短,罪没问成,反倒只能看着那个家伙大摇大摆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荣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走进家门时,先闻到的是满屋子的菜香,老爸正被老妈数落着端盘子的手太不稳,很容易把菜撒了的,爷爷还在看电视,他在追的那个电视剧最近进入了抗日阶段,整天的大炮声。
“儿子回来了?你妈才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为这还挨了好一顿说,现在你回来就好了,自己跟你妈汇报汇报,去哪儿了,免得她担心。”
老爸的谎话说的那叫一个顺嘴,以为这么就能糊弄得了他,荣易又不傻,自然知道凭他妈的性格是不可能那么说他爸的,老爸会这么说无非是他自己想知道。
早看透这一切的荣易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回了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抬头就发现父母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担心了。
他嗓子一哽,努力挤出一抹笑,“没去哪儿,以为钥匙丢了,出去找找。”
“找着了吗?”一听是丢钥匙了,王巧兰蹭着手上的油从厨房走出来,她这个人在医院里待久了,人是既洁癖又格外小心谨慎,别看他们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也是不允许钥匙随随便便弄丢的。
老妈眼巴巴等他的答复,耳边却先传来一声哼,老荣同志看完一集暴打日本鬼子,拄着拐棍从客厅走出来:“他刚才怎么进门的你忘了?”言下之意钥匙如果真丢了自己是开不了门的。
听懂这话的王巧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人又折回厨房,开始张罗下一道菜了。
回到家以后的日子似乎一直是这样,三餐叠着三餐,关切叠着关切,似乎在爹妈的眼里,只要让荣易吃饱睡好,就万事大吉了。
可他们不知道,这会儿在荣易的心里是怎样一种纠结。虽然他看不上大兴厂,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工厂被骗看着老爸被骗,荣易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一顿饭就这么不香不臭的吃完了,荣易竟破天荒头一回地没急着回卧室,而是坐到客厅陪着荣北迁扯起了闲篇。
桌上放着瓜子,他抓了一把捏在手里,有一搭无一搭地问着项目进展。
“特别顺利!”荣北迁正在那儿修椅子,锤子敲击木条发出叮当响动,荣北迁的脸从板凳条里扬起来,那神情自豪又骄傲,“儿子,爸以前就知道你读书的学校好,可这回是见了真章,才知道不是一般的好!”
荣易听得兴致缺缺,拨开一个毛嗑捏在指尖里,“是那个韩晓说的?”
“不是不是,韩工哪会这么自夸?是我们私底下说的,这回的项目和以往的其实挺不同的,按理说有些零部件用咱们厂现有的机床加工都是不合适的,可韩工就有那个本事,不合适的机床调吧调吧就能调的适用起来,人家说了,这是你们大学的必修课之一,叫什么机械制造与设改,你是不也学过?”
不记得了,大约学过吧……“那个韩晓……”心里装了事,毛嗑也吃得不香,荣易嚼了两颗,就把剩下的丢回了袋子里,“那个韩晓本事真那么厉害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要说有可能就是人家屈尊过来帮忙的这颗心吧,因为你出去过,所以爸特别知道,想让有能力的孩子回来,需要下多大的决心。”
这跟决心不决心的有几毛钱关系啊?他是没拿报酬过来义务劳动的吗?说了半天发现都是鸡同鸭讲的荣易看傻子似的看着老爸,在厂子里待久了人真的能傻成这样吗?
荣易的眼睛瞪的老大,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巴掌,这一下力气不小,直接拍地他脑仁乱晃。
荣易扶着额头,眼睛保持圆瞪的状态回头看打人的人:“爷爷,你干嘛?”
“干嘛?你说我干嘛?”围着一亩三分地的窄吧客厅遛弯的荣国强哼了一声,“就你那表情还不值得爷爷一巴掌了?忘本的家伙,自己学了本事不惦记着回来建厂建乡,别人来了你就那副表情?怎么?瞧不上?”
什么瞧不上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荣易跟一个说不通,跟两个同样也说不通,人气得都想找个东西打两下发泄发泄了,可他越是这样,荣国强就越觉得是自己说到了孙子的痛处,于是身高相差大半头的祖孙两个就那么面对面站着,眼睛相互瞪了足有半分钟,才以荣易的退场落下帷幕。
反正他该提醒的也提醒了,老爸自己听不懂就怪不着他了。荣易气哼哼地走回房,无视掉一路追上后脊梁的数落声,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他也是,现在是什么处境了,赶紧赚钱、找条东山再起的出路是真的,什么大兴厂的闲事,还真当正事管了?
“想通”了的荣易气哼哼地坐在桌子前,掀开电脑的盖子,找出才复制到电脑里的那份文件,这个时候,还是搞好自己的事业才是第一位的,至于什么大兴厂,什么假学历的骗子,都和他无关。
word文档旁边,打了一天圈的企业qq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登录了上去,荣易正在那儿找着下午翻译的段落在哪儿,眼睛一扫,看见了列表上亮着的几个头像,指尖一顿,最终还是把qq列表最小化到了右下角。
新收的资料比头一份要难不少,新增了许多专业性更强的词汇,工作的难度激发了荣易的斗志,也让他把大兴厂和骗子的事暂时的抛去了脑后,很快,第一笔翻译的酬劳打到了荣易的卡上,看着那为数不多的数字,荣易却头一回因为钱有了想哭的冲动,站在atm机前,他拼命克制才算把情绪整理好,明天就要去医院拆石膏了,然后就是进一步的康复,翻译资料,赚钱,等日子再稳定稳定,他就要再回南方,再去那片他喜欢的战场上战斗一回。
早春的街上,绿意已经渐渐浓了起来,路边的泥土地里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两丛青草,挤在一堆垃圾旁,可怜巴巴却生机勃勃,荣易踹好卡,收回眼,正琢磨下一步去哪儿庆祝一番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掏出来一看,是他前几天联系过的大学同学,再点开内容一看,刚才还晴着的天哄的一下又暗了。
这条消息没点名道姓和韩晓有关,却和大兴厂正忙活的那个项目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