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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权炳坤的按压下,林巧兰一点一点地,把吸进肚子的水给吐出来,很快她便清醒过来了。
“我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我?”林巧兰清醒过来,第一句话,不是感激,而是责怪。这让权炳坤很是伤心和无语,但他还是说:“算我狗咬吕洞滨多管闲事,还不行吗?想死是吧,可以再跳呀,再还管你,我就不是人养的!”
说出这种话,其实权炳坤很是无奈。他一方面在赌林巧兰不敢再跳,另一方面在做好准备,一旦林巧兰再跳河,他大不了再下河救她一次。
也不知是林巧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她那股寻死的勇气下沉丹田了。她没有再跳,而是坐起来抱头捧脑放声大哭。
“想死还不容易,想活难呗!河塘就在面前,站不起来就地一滚便可以下河去了,什么解决了,滚过去呀?”她不做声,他接着说:“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有了。想想自己的父母吧,他们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容易吗。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你孝敬过他们了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觉得残忍吗,他们知道了,能不伤心欲绝吗?”
他一连用了几个问,知道他的话,她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但他还是要说。
“老话讲,宁在世上挨,莫去泥下埋。人死了,虽然一了百了了,但总不如活着的好。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也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死了就没有这种可能了,还是一种向人示弱不负责逃避的表现。”
管她听不听,他仍依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当年爷爷被镇压了,后来爸爸也被枪毙了。我和你现在一样,也是痛不欲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去拿来绳子上吊要结果自己,当把绳子放上房梁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妈妈,我死了妈妈么办,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他不管她听不听,继续说下去。
“还有我死了,绝对不会有人可怜我,说不定人家还巴望我死快点,好拍屁股笑呢,说哦,死了嘛?我想我不能死,不能便宜那些希望我快点死的人。”
停了一会,他跟着说下去。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活出尊严来,给那些希望我死的人看看,我不但要活,而且要活得坚强。我坚信活着就有希望,是那蔸草总是会有露水来养的。老天爷今天不帮我,并不等于天天不帮我。总有一天他会帮我的,看现在老天爷不是在帮我了吗,我捡了漏,在十道梁上种下了一两千亩的树苗,那就是我的希望。虽然只占三分之一,但这就是星星之火,总有一天它会变成燎原大火的。就算成不了祖上那样的富翁,至少会比那些希望我死的人强一些。”
“你愿意娶我吗?”不知是他的一套说词感动了她,还是她潜藏在心里那股倔犟战胜了她,她突然问。
因为太突然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看,连你也讨厌,人家是一个得了绝症行将就木的人了!”
“我没有,告诉你吧,我一直都想娶你,从来到对河的那一天就想了,一如既往,永远不变!”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在学校也好,毕业回来也罢,人家无时无刻不把你装在心上,这你应该体会得到。就拿这次你回来,人家向你表白过多少次,不会没记忆了吧?可你一心想着哪个老吵,我是一心向明月,可是明月照沟渠。”
“那你妈呢,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肯定是,不信的话,马上跟我到家里去,你会看到是不是真的了!”
她试着站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身体本来就虚弱,还是因为泡了那么久的水。她站起来了,又重重地坐了下去。他看见了,便蹲到她的身边,背对着她说:“爬上来,我背你!”
言简意赅,她爬上他的背了,她搂着他的颈。他搂起她的双脚,叫一声“走啰”,便背着她走了。
农历三月初,天气仍然还有点冷,加上泡了长时间的水,身上是湿的。她在他的背上像发羊癫疯一样时不时发抖,他说:“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老妈子会去找衣服让你换的,会去烧姜茶让你喝的。”
二月清明秧在后,三月清明秧在前。人们开始搞犁耙做田工准备放秧了,路两旁的田块里,用牛的,铲田基的男男女女。有的还在田块里干活,有的收工往回家的路上走。不但有人住他们这边看,还有人朝这笑打唔喂。
“放我下来?”她说,不用问就是看见人家发笑了。
“不!”他道。
“人家在笑我们了!”
“不懒他们笑嘛!”她不做声了,他像猪八戒背媳妇一般还小跑起来。除了得意,还有就是想快点回去把湿衣服换掉,穿上干爽的衣服驱寒。她说:“别跑那么快,不累吗!”
“不累!”他背着她进村了,她不反对,他就直接把她背回他的家里。
权母见儿子把富婆似的林巧兰背回家里。知道兰母中计了,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你个死仔的,怎么把林姑娘的身子都湿了?”责怪儿子一句,权母马上去寻衣服来让林巧兰换。林巧兰换衣服了,权母马上去厨房拿姜拿糖煮了姜茶,端来让林巧兰喝了驱寒暖身。权母做这一切都不用权炳坤说一声。
权炳坤换了衣服出房笑着望林巧兰,那意思是说,我说得不错,这下相信了吧?事实摆在面前,林巧兰哪有不相信的?问围着自己转的权母:“叔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炳坤喜欢,爱屋及乌,所以作为长辈的我便对你好了。”发觉上面的话有失身份,权母改口说:“最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值得叔娘对你好的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能干,这样的姑娘不对她,还对谁好?”
“可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得了绝症了,很快就会行将就木的。”
“别乱讲话,哪会那么容易行将就木的?”
“人家没乱讲,医生都宣布,我活不过半年了!”
“不会的,医生又不是神仙,你看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的?”
“这是假象,兰家人都不要我了!”
“那是兰家人不识宝,只要你愿意,做叔娘的儿媳妇好了。马上立刻都行!”
“妈……”倔犟惯了的林巧兰人哭着扑向权母,权母张开双臂便把林巧兰给搂了起来。边用手拍着她因哭泣而起伏的背后边说:“哭吧,发泄吧,把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
“妈,我们都还饿着肚子呢?”看见林巧兰哭,母亲也哭,权炳坤提醒说。
“对,对对,妈糊涂了,把吃饭这件大事都给忘记了!”权母放开林巧兰,抹了抹眼睛说:“边煨姜茶边煮饭,饭已经煮好在灶上了,妈这就去煮两个菜很快便得吃了的。”
权母说了便去屋后的厨房,猪肉炒青菜,又打了个鸡蛋汤煮米粉。很快就把饭菜做好端到堂屋来,拉着林巧兰入席便吃起来。
吃完饭天也黑了,见林巧兰仍坐着不动。权母问:“饭也吃了,天也黑了,林姑娘,要不叫炳坤送你回去了吧?”
“不,今夜人家不走了!”林巧兰说的是真心话,她不想以这样的面目回去见父母。
“听话,还是先回去吧,回去和父母讲,他们不反对,抽个时间和炳坤去领个证结婚!”权母劝道。
“那好!”林巧兰起身走了,权炳坤默跟后送。她的家和权家只隔着一条巷子,所以一会儿便走到了林家的大门外。权炳坤站着不动了,林巧兰问:“怎么不走了,一起进屋呀?”
“你自己回去吧,人家就不进屋里了!”权炳坤迟疑一会说。
“怎么怕啦,想反悔啦?”
“不是怕,更不会反悔!是想方便,你和伯父伯母讲话!”
“都这样了,还有必要保密吗?不怕,那就进屋去!”
“进就进!”权炳坤说,大着胆子跟在林巧兰的后面进屋了。“伯伯婶婶,吃饭了?”
“吃了!”吃罢夜饭林老师和老伴正在议论女儿和兰草根的婚事,猛然间见权炳坤陪着女儿进屋。林母问:“怎么是你?”
“妈,是这样的!”拉着权炳坤坐下,林巧兰便把草根如何失约,权炳坤如何救她,她如何答应婚姻的事都讲了出来。最后说:“爸爸妈妈,你们没怪女儿吧?”
“不怪,自己的事自己作主也好!”女儿都这样了,林老师和老伴还有什么可说的。
几天以后林巧兰和权炳坤便去登记结婚了,因为不敢去兰家找草根复诊换方。林巧兰的癌症很快便复发转移了。
林巧兰还有几万多元存款,这在当时可以讲是一笔巨款了。都被权炳坤和母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光了。权炳坤利用这些钱开木材加工厂,又买了车。很快成为地方上的首富。等林巧兰一死,来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烂了。权炳坤众里挑一,选中一个又年轻又漂亮,名叫李有英的姑娘结了婚。
到这个时候,兰母才后悔,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