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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了房子,叫劲丰家的去哪住?”大家一致要求桑月花把装修一新的楼房卖了葬夫,宋大叔问。
“卖了房子,要不了那么多的钱来安葬的吧,不可以再建小一点的房子来住吗?”有人说。
“是呀,没钱就别住高房大屋了呗!”马上有人呼应道:“反正那对小畜牲也不会回来的,还留那么高大的房屋来干吗?”
跟着又有人说同样的话,这人呀,不要掏腰包的时候,都是好人。一旦要掏腰包的时候,便是另一副面孔谁也不好了。
“可劲丰家的还欠有银行的贷款呀,银行允许她卖房子吗?”宋大叔问,有人就说了:“能还得清银行的贷款,银行凭什么不允许人家卖房子?”
“是呀,她不是说已经还了四分之一的款子了吗?这房子卖个一二十万块钱分分钟有人要的。拿十几万块钱去还银行,还有好几万块钱呢。办件丧事要不得几万钱吧?剩下的钱,不可以用来建两小间房子来住吗?”
有人应声道,宋大叔默默心算了一下,认为有道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便问桑月花了:“劲丰家的,你看看怎么办?”
打电话给一对儿女,一对儿女电话都不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回来,打电话给一双儿女,一双儿女也不接电话。
姐姐妹妹她们又不愿意出钱帮忙葬夫,村上的弟兄叔侄看见这个样子,也不想出奠仪凑钱。看来还真是只有卖房子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于是桑月花说:“好吧,卖就卖吧!”
急着出卖的房子,想要高价钱肯定是不行的。最后经过讨价还价,桑月花以十八万的价钱把装修一新的两层半楼房,卖给村上的一户家人了。
拿十五万块钱去银行还贷,用一万块钱来丧葬,剩下的钱,桑月花用来建了三小间红砖琉璃瓦房,住着养老了。
房子讲成价了,要房的人家给了一万块钱的订金。桑月花把一万块钱都交给了宋大叔,宋大叔拿上了钱,这才安排人去买寿衣寿被和棺材,差人去买吃的,搭灵棚,打灶安排人弄吃什么的。
第二早起来,草根又才由宋家的堂兄弟陪着去寻地方和择日子丧葬宋劲丰。
草根寻得地方留宋家兄弟在那开金井,他便回来了。刚刚坐下喝口茶,草根的手机便响了。
看是个陌生电话号码,草根点接听键便问:“哪个呀?”
“我,杜晓云!”
杜晓云破天荒联系自己,草根还真有点感到意外和惊讶。问:“你去哪得我的电话?”
“先别管这个了,道尔病了,过来帮治治吧!”杜晓云在那头迫不及待说。
“他不是医生吗,还是大院长呢,怎么想到叫一个民间郎中给治病了?!”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从那次杜晓云一家从广东回来,在青龙镇上见过一面以后,又有十几年没见过面,又不联系了,所以草根这样问。
“他是院长不假,可他不懂中医呀,而且得的病非要中医治疗不可!”杜晓云在那头说,她并没有把丈夫黄道尔得什么病讲出来。不用问就是担心,把草根吓着,草根不去了。
“县城不是有中医吗,那中医院是干什么吃的?!”对方不明着讲她丈夫得什么病,草根推道。他一贯坚持一个原则,地位高的人,他是不想高攀的。
“你这个人的,从前那么爽快,现在怎么就请不动了啊?!”杜晓云说,还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说,男人得什么病了?讲清楚,人家明天去就是了!”听见杜晓云在电话里哭,知道情况严重。不然以杜晓云的性格绝对不会在电话里哭的,草根心一软便安慰着问了。
“干吗等明天,今天不能来吗,现在才早饭时分,又不用走路,坐的是车了,还怕到不得县城呀?!”杜晓云收泪问,还是没把自己男人得什么病讲出来。
“空忙死咯了,人家在木龙,才择地方回来,早饭都还没吃,葬都还没下,怎么去县城?!”草根问,只听杜晓云在电话里说:“那你马上给他择日子,吃早饭不可以出来搭车到县城来了吗?”
“择了日子吃早饭,下葬时不还得给人家呼龙和撒钱撒米吗?”地方风俗,风水师择得地方和日子了。在下葬时还得帮孝家杀鸡暖金和呼龙,又还得在棺材放于金井(地穴)以后,帮撒米撒钱说彩话。
草根刚把上面的话说完,杜晓云便说了:“你就推吧,空忙还没满六十岁,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老人,用得着做那么复杂的仪式吗?”
“空忙虽然算不上老人,可人家有儿有女,不是还得按老人的程序走吗?”草根故意这么说,宋劲丰虽然有一双儿女。但是都不回来,暖金呼龙需要,撒米撒钱说彩话就不必要了。因为没孝子孝女,撒米撒钱给谁,说彩话给谁听?
草根口口声声推辞着,杜晓云不得不说了:“道尔得的是胰腺癌,已经转移了,还出现了器官衰竭。手术不保险,放化疗也担心,只能求助于中医了。”
“在全县的中医中,你讲还有谁有你那样高的水平?所以只能求你了,人家都无助了,你还推辞!”杜晓云接着说,在她的认知里,整个县的医务人员中,确实再也找不到草根那样的中医师了。
有一句话杜晓云没说,她的一双儿女大学毕业,都出来在市里工作了。公公婆婆也早已作古,丈夫一旦死了,她就得成为独守空巢的老人了。
“胰腺癌,那可是癌王呐,人家哪有种本事……”草根话还没说完,杜晓云便打断了:“不有本事你也给我来,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的走了吗,还有搏,为什么不搏一搏?!”
“行,那我争取下午去!”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把自己当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又是同学又是前恋的,草根只好答应,在给宋劲丰下完葬去县城了。
“老吵,跟谁打电话?”看见草根放下手机,林大平走过来问。
“红苗,她说她老公病了叫去看!”看见柯发强和艾小幸跟在林大平的后面,草根喜问:“老枭,老流,你们两个也来了呀?”
“又是同乡又是同学不来像话吗?”柯发强说,拿出一包软中华分别发给草根,林大平和艾小幸。
“老枭,可以呀,都抽这么好的香烟了?那我得抽支发财烟了?”草根接了烟说。
“老枭现在当然可以了,原来供销社的百货大楼都是人家的了!”艾小幸说,柯发强说:“你不可以,崽都讲成媳妇了,人家的还没有呢!”
“你们还在这讲什么,摆桌吃饭了,快去吃饭!”桑日花和桑小花走过来说,亲姐热妹卖房葬夫,不用她们掏腰包了,她们整个人也轻松了。
“那走,吃早饭去!”林大平邀请道,于是同学几个便跟着桑家两姐妹去坐桌吃早饭了。
“兰先生,几时出山(送葬)!”刚刚吃罢早饭,宋大叔便来问了。
“十点半出山,一个钟头以后下葬!”草根说,因为宋劲丰的儿女都不回来,留在家里祭祀守灵的规矩就取消了。所以草根便安排在今天下葬,一切从简了。
“现在十点钟,那得准备出山了!”宋大叔说,便去安排打八仙(抬棺的人)了。
等宋大叔安排得一切妥当了,出山的时间也到了。
由于宋劲丰的一双儿女不回来,桑月花是妻子又不能送葬。所以一个送葬的亲人都没有,连灵位牌都是叫一个堂侄代捧的。
整个送葬队伍,除了醉八仙,捧灵位牌,撒纸钱和放炮仗的,就是草根,林大平,柯发强和艾小幸几个同学了。
所以送葬队伍显得特别的冷清和凄凉,真成了短命鬼一般的葬礼了。
又由于人少,路上不担搁,原定一个钟头到地方下葬的。结果半个多钟头,醉八仙便把棺材抬到地方了。
草根用的是午时头,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提前半个多小时到地方,也进入午时了,所以草根就宣布下葬了。
不撒米撒钱说彩话,但杀鸡暖金呼龙还是不能省的。所以宣布下葬了,草根一手拿刀,一手拿只雄鸡。便呼请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方龙神保佑死者超生,后人福禄大吉昌了。
草根把鸡杀个半死,沿金井走一圈,随后把还没死的鸡丢进金井里。叫一声“活龙”,有人用锄头来把还活的雄鸡钩出来,醉八仙把棺材抬来放入金井(墓穴)中。
随着你一锹土,他一铲土戽到棺材顶上,发出兵兵邦邦,咚咚嘭嘭的响声,很快就看不见棺材了。
又过不久,一个土堆(坟墓)便成形了。老实讲草根在葬同学花名旺时,没有特别的难过和感想。
此时在葬同学宋劲丰时,感想尤为丰富和强烈。这人呐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生无常,忙忙碌碌的,说走便走了。几坯黄土一盖便不见了,真是人死如灯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