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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咆哮而去，再落地时，便已经是另一片山林了。
四周一片寂静，东方的天际已经蒙蒙亮着了。
殷离朝着车外看了看：“我们这是，回宣州了？”
“嗯。”缙云应着，“山青，你进去歇着吧。”
横亘在山青脸上的裂痕太过扎眼，缙云都不敢抬头看他。
山青往车里看了几眼，商予今正靠在软垫上，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里，见他没有出声，山青也就进去了。
“先生……”山青低低地唤了他一句。
商予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让你拦住她吗？”
山青缩了缩，低垂的目光瞟向另一边，小声地嘟囔着：“您自己都拦不住，还指望我呢。”
“嗯？嘟囔我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哪敢……”
几句话间，缙云已经把车赶回了殷家。
“到了，下来。”
缙云的语气有些冷，一半是因为生气，另一半是因为害怕。
她这般散发着丝丝冷死，实在是可怕，殷离和山青都有些心虚，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便从车上下去了。
可商予今没有动弹。
“你做什么，还赖上这车了？”缙云绷着脸站在车前。
商予今：“让他们先进去吧。”
殷离虽然不知道其中诸多弯弯绕绕，但也看得出来商予今受伤不轻。刚刚车里光线不好，他看不清商予今的样子，但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死气，却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
殷离搀了山青进去了，缙云矮身进了车里，伸手便去探商予今的脉息。
商予今按住了她的手：“别探了，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天又亮了许多，光线从打开的车门漏进来，已经能看清人脸了。
两道树杈一般的裂痕爬在商予今的脸上，五官干裂得几乎认不出来。
在旸山时，商予今一直低着头，垂下的长发掩住了他的脸。上了车，光线本来就不好，缙云结印吊住了他的气息后，又一心赶路，便没看到他的伤。
但其实都是借口，缙云只是怕得厉害。
她的手贴上商予今的后心时就发现了，这次的伤，比起岁县那回要严重太多。横七竖八的裂痕几乎贯穿了全身，心口处的豁洞不用看就能猜出来有多大，她灵力渡过去的感觉，就像杯水车薪一样。
这具壳子，真的承受不住了。
缙云的眼角飞红，睫毛轻轻地抖着，眼眶里已经蓄了一半的泪眼朦胧：“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么多年了，商予今实在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他软了语气：“别哭，只是一具壳子，不至于。”
什么叫不至于！陶土替身与本体神魂相连，碎成这样，本体肯定得受重创，那又该疼成什么样子。
缙云赌气地将手抽了出来，摁在他心口的位置，不由分说便渡了灵力过去。
就算这次修不好，起码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缙云的手凉得很，即便商予今冷得快没了体温的手碰上也没什么感觉。
她在黑气里滚过一遭，又是强行贯入，又是强行吸出，加之她自身灵力都差点失控，体内经脉早就被冲撞得不成样子。
如今还这么满不在乎地往外渡送灵力，怎么可能受得住？
商予今又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去握她的手：“云儿，别废劲儿了，你受了伤的。”
缙云默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体内送灵力，层层白光自她掌心晕出，化作朦朦的一团将商予今罩在其中。
“云儿……”
缙云咬着牙，也不看他，仿佛感受不到经脉逆乱皱缩的痛楚。
“云儿。”
“……”
“缙云！”商予今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抓着从身上挪开。
“商予今……”
“唉……别折腾自己了。”商予今抬了手，轻轻地触了触她的额角，“我早就该不在的，平白得了这段日子，已经够了。”
“你别走……”
“没什么舍不得的，你之前不也过得挺好吗？”
缙云瞪着眼盯着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好像她只要一闭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了一样。
“眼睛闭上吧，不好看的。”
商予今身上的死气更重了，缙云听到外边的晨鸦叫了两声。
她盯紧了商予今：“不要……”
商予今默默地对着那双眸子看了一会儿，漆黑的瞳孔里沁满水光，潋滟着是他两个小小的影子。
心口处的豁口已经碎开了，他能感受到那处窟窿越来越大，甚至呼呼地能听到风声。
总不能让缙云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
商予今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她额边轻轻点了一下。
“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