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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完全想死，杨昭心想。本就是多年失眠选手的她一沾那张陌生的床，焦虑和恐慌如同海啸般涌上来。越想赶紧睡着好有精力应付第二天的战斗，她就越觉得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是如此的刺眼。
她从晚上十点折腾到凌晨四点，才终于挤在沙发上堪堪入睡。两个多小时后，闹钟响了。杨昭一边刷牙，一边想要不要在床头柜里藏一大瓶伏特加。
算了，我宁愿清醒地品尝纯粹的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伸伸懒腰，眼睛亮亮地看着沈智奕，半撒娇地称赞他做的早餐，和他分享她现编的奇幻梦境。
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和沈智奕告别的时候，杨昭察觉到路过的人的视线都或多或少地在他俩身上停留片刻，甚至还有人路过他们时，故意发出吸入冷气的声音。这证实了杨昭的猜测——沈智奕在医院挺火的。她只要再来个两三趟，就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来找她，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沈智奕的事情向她和盘托出。
目送沈智奕上了电梯，杨昭打开手机，没有消息。
那就先熟悉一下风土人情吧，她想。
杨昭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她要去山禾公园——第一起案子发生的地方。
司机通过后视镜地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才发动车子。
“小姑娘，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呀。”开到半路，司机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附近，我去那儿和他见面。”
“哎呦，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死过人的呀，怎么选了那么个地方见面。”
“他住在山禾湾呀。”
“那你们应该在禾雅公园见面的呀，那个公园又近、景色又好。”
杨昭不置可否。
在杨昭再三保证朋友马上就到之后，司机才掉转车头离开。
杨昭在公园走了一圈，疯长的野草、破损的石景、池塘里的垃圾都展示着这个公园的衰败。她面对着男孩死亡时所坐的长椅蹲下，想象着男孩被杀的场景——一刀插入胸口毙命。很显然，如果凶手不是个侏儒的话，男孩就是死后被摆成坐着的姿势的。
杨昭叹了口气，朝山禾湾走去。
山禾湾离山禾公园有三公里，是典型的近郊上层中产阶级小区，联排别墅搭配着齐全的基础商业配套，倒是比在稠密的市中心居住要舒适得多。
“您好，请问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小区吗？”
年轻的保安有些迟疑，“队长，门口有人想参观小区。”他对着对讲机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物业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小区吗？我想看看具体的绿化和配套。”杨昭平淡地说。
杨昭庆幸自己抱上了沈智奕的大腿，一身prada的她已经被经理当成未来的业主来对待了。跟着经理逛的过程中，她发现小区内监控完善、安保人员对小区内的人头很熟，是个完全低风险的小区。
“绿化还不错。”杨昭提了一嘴。
“是啊，我们绿化率达到了80，而且旁边还有禾雅湿地公园。”经理附和着，“禾雅公园虽然名义上是公园，但是这周围就只有咱们小区和一个青训基地，基本等同是私家花园了。”
“青训基地？训什么的？”
“是市里的足球青训基地，他们一般都在自己的基地内训练，禾雅的足球场还是小区居民自己在用。”
“那他们在这附近训练，会不会很吵啊；而且一群搞体育的到处乱窜，也是社区的不安定因素。”杨昭把矫情和傲慢拿捏得死死的。
物业经理连说三个不会，然后和杨昭解释这个青训基地的全封闭性：“您放心，一年到头他们也放不了几次假，出去比赛，都是直接在基地里就上大巴拉走的，比完赛再大巴拉回基地里，您碰不到他们的。”
杨昭点点头表示认可。
告别了物业经理，已经是中午了，过分充足的阳光晒得她心烦意乱，手机屏幕调到最亮也只是将将看清，网约车的呼叫一圈圈地转着，加了三次价似乎也没什么用。
该死的布尔乔亚，炎热和炙烤点燃了她内心的攻击本能，她觉得此时所处的上层中产阶级郊区和《乡土中国》里描写的民国时期的上海唯一的不同就是，当时住在名为城市实为商埠里的人们是靠吸血附近的乡民而生活的，如今这些搬到郊区来享受安静和自然的人们，他们的财富都来自对城市里打工的社畜的掠夺……她的思维不停地延展着，心里的怒火也越堆越多。直到车喇叭的声音响起，她如梦初醒。
坐在车上，杨昭大口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鸣笛声叫醒了她。严重缺少睡眠、压力和烈日搞得她不够清醒，迷迷糊糊中放任自己一步步走向情绪的深渊。
差点就完蛋了，她想，下午还有日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