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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齐慕一开门，杨昭几乎是扑到了她身上，她从来没见过谁哭得那么凶，哭到缺水，哭到开始发烧。
她感觉自己正抱着一场海啸。
释放完积攒了半个月的压力后，杨昭蓦地感受到了一股茫然。
变态是沈智奕，然后呢？要抓他吗？要去救下胡玲玲吗？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他们又不是真的人，只是一个个角色罢了。
她感到一阵空虚，又觉得好笑，环境的转变让自己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从一个过度生存主义的人变成了一个过度哲学的人。
“你知道电车问题吗？”
王齐慕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据说fbi在挑选探员的时候会出这道题，选择改变轨道，轧死一个本不该死而救下五个本来会死的人的应试者都会被刷掉，我当时觉得这只是为了刷掉少数的变态。”
“后来我玩了这个小问题的线上测试，当时前前后后有88万来自全球各地的人在参加了这个测试，令我震惊的是多于四分之三的人都会选择改变轨道，轧死那个无辜者。
“那时我觉得人类真的是普遍的傲慢，觉得自己可以作为上帝来拨弄别人的命运。但是今天，我今天又突然觉得那些选择什么都不做，只是拿着天平和长剑，看着五个人被轧死还觉得自己是维护了平等和真理的人才是真的傲慢。”
杨昭有些苦恼，她不清楚自己在苦恼些什么，却又不是完全的不清楚，只是她不想去探究这个问题，似乎苦恼的源头会让她羞耻。
所以她想和王齐慕说自己现在冒上了一股无名火，想让她为自己解惑，但又抗拒她看穿自己。
王齐慕心里明白，一个存在主义者突然被神学方面的问题所困扰，定是被某种违背自身理性的情感所诱惑了。但她不想揭穿杨昭。
“或许这无关道德，只关于行动力。每个人对不同方面的事情有着不同的行动意愿，对于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时期也会迸发出不同的行动意愿，这种波动是正常的。不管是你之前不愿意管别人的事，还是你如今想去管别人的事了，都ok，顺着你的心意就好了，反正人生没有意义。”
“对呀，”杨昭恍然大悟，“反正人生没有意义，反正人生没有意义！”
杨昭当然没有自此大彻大悟，真正成为了自己人生的掌舵者，她只是跳出了意义陷阱，在陈治和几个警察的陪同下，回到了沈智奕的家里。
门大敞着，沈智奕不见了，张楠也不见了。
将计就计，大家搜查了沈智奕的家，却一无所获。
“我们…这算是私闯民宅了吧……”一个刚来的小警察弱弱地说。
沈智奕连曾经绑过张楠的网线都收走了，竟然会忘了关门？杨昭心里一惊，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房子里一定有监控。
“快想办法联系张楠！”杨昭几乎要大喊。
一小时后，一个警察私闯民宅大肆搜寻的视频引爆了社交网络。
沈智奕真的很聪明，名字起得很讨巧：《城市良心带队闯入我家，只因我目睹了林奇之死》。
其中一句“警察们如此雷霆行动力，可惜不是在19天前”的文案更是被逢转发必引用。
人们很快认出了陈治这位“城市的良心”，他已经不能说是处在风口浪尖了，他处在刀山火海。
他竟然还给我打了码，杨昭被气笑了。
情况的失控、沈智奕的挑衅严重刺激到了她隐伏着的主导型人格。
“民众真正愤怒的点不在于滥用权力，而是认为权力被滥用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别让沈智奕看起来像是普通人。”
“主要挖掘沈智奕，捎带一些对闯空门事件的解释就可以了，把流量带偏。”
“阴谋论是最好用的武器。”
王齐慕看着杨昭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来，觉得脊背发凉。
“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也会用它对准我吗？”
“不会。”
杨昭意识到她说得有点过了，她现在不能让王齐慕觉得不安，她得争取到她的支持。
“首先，你不是个危险的连环杀人犯；其次，他想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方法来攻击我，我自然要以同样的水平反击回去；还有就是，我们都是相信协商才是最好的解决矛盾的方法的人，但沈智奕显然不那么想，他凭空消失了，我联系不上他。那我如果让步的话，只会让他觉得还能更进一步，从而带来更大的危害。”
“好吧。”
王齐慕觉得此刻的杨昭像一列疾驰的电车，或许杨昭也不知道会开向哪儿去，会不会中途脱轨毁灭。而她自己绝对没有本事能让杨昭停下，她能做的只有选择在站台上看着电车开出自己的视线，或者跳上车。
王齐慕选择了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