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印尼小说网https://www.ynxd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昨天夜里,当房门訇地一声响过了之后,秦楠晖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伸出手看不到自己的手指头。她摸着想找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三面墙都摸透了,但手指所触及到的地方全是滑溜溜的,就是摸不到电灯开关。屋里只有一盏灯,开关在门外的厅堂里——她当然是徒劳。没有光线,就等于没有了眼睛。她很沮丧,很失落,也很无奈,不知道怎么办好。后退一步,打了个趔趄,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倒,屁股跌落在一包粉状的东西上面。她不知道是什么粉,也许是面粉,也许是地瓜粉。她索性坐了下来,想着如何摆脱困境的。可她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就在她开始绝望的时候,头顶上一缕光线闪过。她抬头一瞅,原来,那上面有一个方形的小窗。窗口被一块用折页连着的木板遮盖着,风一吹,木板一起一伏,月光从那里射进来,在白墙上形成反光,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屋里的摆设。她还发现,小窗上用一个方格子窗棂堵住,如果能爬上去,窗棂并不牢固,是可以拆下来的,或者推出去。那人也可以从那小窗逃走。她一阵欣喜,借着那一阵一阵的风吹,和那一闪一闪的月光,她搬来了四包方形的淀粉,叠起来,站上去,拆掉窗棂。可她不想立即就逃,心想,也许这里面就藏着那本“黑账本”,得找找,就是没有找着,也不能留下遗憾。于是,她借着那一阵又一阵投射进来的微光,在影影绰绰中目光扫过一遍又一遍,竟然发现房门旁边立着一个敝旧的木柜。她走过去,摇了摇柜身,有晃动的感觉。她打开橱门,除了蜘蛛丝,也没几件像样的东西。她觉得蹊跷,这里为什么要摆放这样一个没用的木柜?是没地方放?不对啊,外面的仓库宽敞着呢,搁它十个八个也不会有逼仄感,该不会黑账本就藏在柜子底下?
借着那暗影绰绰投射进来的光,她看到木柜下的四支脚,离地面十七八公分,蹲下身子抻手插进去胡乱摸了一阵子,用手指关节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她惊喜地发现,有块砖声音不一样,好像是松动的。她赶紧抱着木柜,将它挪开,在那一阵黑一阵明的暗影中,她把那块松动的砖掀了起来,果然,下面是个小洞,洞里有一包用塑料薄膜层层包裹着的东西,是一个本子,不管它是不是黑账本,秦楠晖也顾及不了那许多了,找来条绳子将那本子整包捆绑在自己的腰间,重新爬到窗下的淀粉上,将整个窗棂拆了下来,然后攀上,钻了出去,往下一跳……
借着月光,她沿一条羊肠小道走去。走到小径的尽头,她忍不住想看看怀里系着的是不是账本。于是就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借着星光翻开那个小册子,一页一页翻开,果然是,里面涉及众多官员,办案的、批捕起诉的、审判的,除了司法界还有政界。有几个是她认识的,更多的是名字是平时就如雷灌耳,却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当然也有她从未听到过的名字。看着看着,她的眼睛逐渐模糊起来,感觉心口发疼。她没有为自己的成功逃脱也高兴,却为本子上的那些名字而愤怒。
黑沉沉的夜,像柔软的帐幕一般披挂在沉睡的田野上。月亮下山了,星星也是时隐时现。她重新把那本小册子系牢,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一脚深一脚浅。心情也是黑沉沉的,浓墨般的重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头的疼痛依然还在。司法是为了卓有成效地引导人们向善,法律必须具有这种强迫的力量,如果连司法也浸入了铜臭,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没了……她心里想着,世界上有两种斗争的方法,一种是运用法律,另一种是运用武力。前者是人类特有的,而后者属于野兽的,人类社会不应该选择后者——尽管她运用武力一个人对付钱球他们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夜下的路是模糊的,只有暗暗一条灰色。
她突然一脚踩空,掉下田里。幸好那田是干的,种的不是水稻而是蔬菜,要不然她可成为一个泥人了。
她从田里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一座山脚下。再往前走就得爬山了。她踌躇了一下。上山就上山呗,只要认准方向,一定能够出村,出了村,就好办了。她心里想着,毅然决然地上了山。
黑压压的群山,黑压压的峡谷,黑压压的树林……眼前的一切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深黑,另一种是浅黑。秦楠晖不顾一切地往上爬。她练过武功,身子敏捷,两手抓住一棵小树,双脚一蹬,像猴子似地就越上了平台。等她站稳脚跟,发现掉了一只鞋。
“要是在把手电筒就好了,”她想。可那是不切之实际的幻想,在这黑不溜秋地田野上,哪来的手电筒?她摇了摇头,摇弃细想,四处张望一番,所有的景物也全都是同样的一种颜色——黑,没有轮廓,只有深与浅的区别。她的一只鞋不见了,掉到不知什么地方躲藏了起来。她想返回去找,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徒劳,根本无法找得到。干脆,不找了,她把另一只鞋脱了下来,远远地甩出去,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的身子没入一堆杂草丛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冲出灌木与杂草的包围。哧的一声,她的裙子被荆棘勾出一条长长的裂口。“不管它了”,她心里思忖着,两手不停地拨弄,时而推时而拉,时而将树枝压在地上用脚踩着,时而侧着身子躲闪或猫着腰往前钻。一阵子的挣扎,她终于冲出了灌木、杂草与荆棘的包围,来到一块空地上。她感觉到很累,肚子也饿了,靠着一棵松树站了一伙儿,脸上有好几个地方在火辣辣地疼,手脚像有刀片在割着似的。她知道现在浑身全是一道道的伤口,有不少地方在渗着血。她很想能有一面镜子,看看自己那布满伤痕的脸到底有多难看,却自己笑了起来,笑这种想法太天真,这里哪来镜子?这想法与刚才想得到一支手电筒一样可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继续往上爬,爬到山顶,她想辨别一下方向,然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她在山头上徜徉,突然发现有座小小的庙宇,在那不可思议的气氛里隐隐约约地屹立着,仿佛一只孤鸟想要寻找一个栖息的处所。她凑上前去,里面的水泥台上有一盏煤油灯亮着,摇摇曳曳的火苗闪着微弱的光,能看清供奉着的是一尊土地爷。香炉上插着一大把火星尚存的香脚,借着那微弱的光,能看清香炉前的水泥台上搁着两粒苹果和一盘糕点。她双手合掌,心里默念了句:“土地爷,冒犯了。”然后伸手抓过来一粒苹果,拈着裙裾提起来擦了擦,便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吃完两粒苹果,感觉身上又增添了几分力量,摸了下腰间,那黑账本还在,心里踏实下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她的连衣裙没有口袋,手机就挂在脖子上,插在胸罩里面。她掏出手机,想给钱亚男打电话,“除了她,没谁能帮我的。”她这样想着,可当她掏出手机时,又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更深夜静的,人家正在熟睡,自己又说不清现在的方位,等到天亮了再说吧。”她将手机重新插进胸罩里,背靠在那土地庙的墙壁坐到地上,只等着天快点亮。不知不觉地,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