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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敬儒脚步有点不太稳的走了进来，站在风箱旁边，看着锅里的淀粉糊糊咕咚起来，卢菊兰拿着擀面杖，就像缠搅团那样，在锅里顺着一个方向搅着。
等缠的差不多，往锅里加了点水，盖上了锅盖。
她以为老父亲在看她做饭。
卢敬儒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摊开，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卢菊兰听不清父亲说什么，好长时间从他边比划边模糊不清的话语中明白过来，他是要刚才老夫子给的5块钱。
愉悦的心情顿时不好起来。
她皱起眉头，拉低嗓门不高兴的说:“爸，我跟保和年底就要办酒席，我得扯件新衣裳，过几天去县城照结婚照。”
卢敬儒又是嘴唇蠕动，半天才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结婚证上不是有照片吗？”
卢菊兰继续忙碌着说:
“我想照个相留作纪念。结婚证上的照片太严肃了。”
她忙碌了好半天，看到卢敬儒还站在风箱前，那只颤抖不停的手还伸着。
嘴角蠕动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将凉粉出锅，停下手里的活，不解的看着卢敬儒:“爸，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卢敬儒还伸着手，嘴角口水不停的往下流，眼角不停的抽。
好半天卢菊兰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定是要她将五块钱拿来。
心里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她狠狠的将手里的铁勺拍在案板上。
冲着卢敬儒说:“爸，我都这么大了，你好歹让我的口袋里有点钱，行吗？我跟保和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摆酒席了！”
“他都等于入赘咱家了，人家家里还给了咱200块钱的彩礼！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想买身衣裳，买个擦脸油，买个塑料底的鞋子都没钱。”
“我这么寒酸，我结什么婚！”
卢菊兰性格温和，在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大吼大叫过，只有默默的奉献。
她这么一吼卢敬儒愣住了。
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说:“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口水顺着嘴角，哗哗的往下流，嘴也哆嗦。
伸着的那只枯瘦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卢菊兰吓得不敢再说了，慌忙将刚刚塞进口袋的5块钱拿出来交到卢敬儒的手上。
卢敬儒枯瘦的手紧紧的攥住五块钱，就好像抓住什么宝贝似的，他扶着风箱，摇头晃脑，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出了窑洞，靠在院墙上掀起衣襟，，将5块钱揣进贴身衣兜。攵學3肆
拄着拐杖站在窑洞外的老夫子目睹了这一场面，有点痛心的摇了摇头。
别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掺和，但是他觉得卢敬儒对亲生女儿确实有点苛刻了。
卢菊兰这么乖巧，这么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
他就是不想把钱交给卢敬儒，所以专门等卢菊兰回来，父女两个都在场的时候交给卢菊兰。
他还是小看了卢敬儒贪财的程度。
卢敬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钱装好，扶着墙战战兢兢的，坐下来冲着老夫子乌里乌拉说了一串，他今天眼歪嘴斜的更厉害了，说出的话婴儿学舌似的，根本听不清楚。
说话间嘴角的口水流成了长线。
老夫子觉得非常无语，因为听不清楚，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只能摇了摇头。
将凉粉出锅，炒韭菜的卢菊兰，眼泪更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就在刚才老父亲伸出瘦弱的手，固执的要走那5块钱，哆哆嗦嗦颤颤抖抖的出窑洞那一瞬间。
她明白邓保和说的话是对的。
邓保和真不愧是高中毕业生，看问题透彻，想问题长远，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她再次仔细的回想，这么多年为家的付出，和得到的差距。
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邓保和交给她的钱。
邓保和说的对，他们两个现在已经领了结婚证，虽然还没摆酒席，已经是合理合法的夫妻了。
两口子过日子就得一条心，以后他们俩人是一家人，孝敬老人是应该的，前提是，自己挣的钱自己拿着，然后孝敬老人，而不是把挣的钱全部交给老人，用的时候再伸手跟他们要。
好像他们花老人钱似的。
以后真的的多为自己想想。
她把饭做好，将家里那张破的，不成样子的小饭桌端去放在院子里，凉粉和馒头摆在桌子上。
给自己和邓保和将凉粉装在饭盒里，调汁泼在上面，放了一点炒，拿了两个馒头，说了声:“我去给保和送饭，我们两个一起吃，晚上看能不能把剩下的卖完。”
她提着食盒走了，没看到身后正吃着饭的卢敬儒突然剧烈的反应。
卢敬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个指着女儿的背影，嘴角哆嗦了好长时间没发出什么声音。
老夫子这段时间总是觉得心里发热，想吃点什么凉的东西，败败火。
他来卢家对卢菊兰念叨了几句。
卢菊兰记下下，早上费了很大的力气，将荞麦磨成粉，觉得不细，就用手掌揉来揉去，揉成细末，酿成水淀粉。
现在打成凉粉，还调了酸辣可口的汁，炒了绿莹莹的韭菜。
尝了一口真的是清凉酸辣，柔滑筋道，十分可口。
吃着心里舒服，他只管埋头吃，听卢菊兰说要去给邓保的送饭，也没抬头，只是冲着他摆了摆手。
突然感觉小饭桌剧烈的晃动起来，还以为怎么了，慌忙端着饭碗站点起来，就看到卢敬儒摇摇欲坠，满脸扭曲。
细长的胳膊直直的指向洞门。
嘴角抽搐。
老夫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又把饭碗放在桌上，自己拄着拐杖，挪到卢敬儒身边，依着拐杖，扶着卢敬儒:“老卢，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吃饭，站起来干什么？”
卢敬儒梗着脖子，瞪着双眼，腮帮子剧烈的颤抖了好长时间，才呜哩呜喇的说出几句话，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眼睛也向一边抽了过。
老夫子吓得忙说:“坐下，快坐下，千万不敢生气，不敢着急，不敢激动，有什么事坐下，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