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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望州城一大早便城门大开,沿着城墙摆开了一溜儿大锅,上百袋大米被堆在了旁边,衙役们添煤烧火开始熬粥。
流民这边清早起来也发现了异常,唐杰手下那帮叫嚣攻城最狠的人竟然一夜之间被杀了个精光,唐杰本人也不翼而飞,大家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红娘子手下之人趁机对大家散播,说其实人家柳别驾根本没打算赶走流民,人家是准备赈灾的,是唐杰不怀好意一个劲儿鼓动大家造反,现在好了,白白死了上万人,那唐杰见机不妙早跑了,这帮人说不定就是被唐杰杀的。
正在大家将信将疑之际,白粥的清香扑鼻而来,众人纷纷向城墙下望过去,果然见到了施粥的粥棚。饥饿难耐的流民此时早将唐杰抛诸脑后了,一个个携家带口、馋老扶幼地向粥棚跑去,唯恐去晚了一步便抢不上了。
赵铣、常愈带着人在城下维持秩序,不多时便见宁红薇带着手下兄弟过来了。
柳翀在城头上看到后吩咐韩炎将宁红薇和她的兄弟们带进城,带至望海楼好生招待一番,吃饱喝足后让常愈带着宁红薇来州衙见他。
一个时辰后,柳明诚和柳翀在州衙大堂见到了宁红薇。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娘子’?”柳翀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女山匪,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他预想中的那种飞扬跋扈、强悍霸气,虽也有些飒爽英姿,但到底还是温婉之气多一些,不失江南女子的特色。
宁红薇闻言跪了下来:“奴婢宁红薇参见老爷、大公子,那‘红娘子’之名不过是江湖中人给喝的号而已,以后断不敢再用。”
“你不是府中下人,不必如此自称。”柳明诚对于她的恭顺懂事倒是颇有好感。
“回老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外子既已在府中当差,奴婢自当随夫入府,岂敢飘零在外。”
柳明诚见她心意已决,便也没再反对:“既如此便随你吧,回头让管事给你们夫妻再重新安排个住处。起来吧。”
宁红薇谢过之后站起身来,依旧是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丝毫看不出此女之前竟是一位女山匪。
“你那龟虻山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那山上其实也不是什么悍匪,只是一群失了土地的百姓占了个山头抱团取暖,在那里垦荒种地而已,实在揭不开锅的情况下才去山下劫些财物度日。四年前奴婢偶然经过看见他们抢劫一个商队,反被那商队的打手打的抬不起头,奴婢一时心软便救了他们,他们便邀请奴婢加入。奴婢那时也是无处可去,便在山上落脚了。后来奴婢带着他们抢了几次商队,得手不少,他们便奉奴婢做了大当家的。因奴婢下山时常在面上覆一块红巾,便有了‘红娘子’之号。”
“抢劫之时可曾杀害人命?”
“遇到反抗出手伤人是有的,但并未直接杀人。”
“既如此,让你那些弟兄们回宁州去吧,此次灾后应该会有不少无主的荒地无人耕种,回去之后放下刀剑,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占山为匪了。翀儿,给他们带些粮食回去。”
“是,父亲。”
宁红薇代手下兄弟谢过大恩之后跟着柳翀离开了州衙,自去安排那些兄弟的事,无须赘述。
柳翀将粮食的事交代给底下人去处理,又派人请来了褚大夫和冯柯。
“褚大夫,外面死了那么多人,天气又热,此时最容易造成疫病传播,你安排人手在城外义诊吧,有病及时发现。”
“是,大公子!”
“克远,外面那些尸体得马上处理,掩埋完之后还得撒上一遍生石灰,你们去填埋尸体的时候也要注意堵住口鼻,防止中毒染病。”
“好,我马上安排人处理。”
这时,谭必急匆匆赶来了,腋下还夹着一卷画轴。
“大公子,您要的《流民图》画好了。”
“太好了。”柳翀高兴地接了过来转身返回州衙。
柳明诚此时正跟林仲儒在堂上说话,他将昨晚唐杰的供状给林仲儒看了,林仲儒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看到供状仍愤慨不已。
“郦仲孚,国贼也!老夫与他誓不两立!德甫,老夫这就进京面见陛下,一定将此獠子绳之以法!”
相对于林仲儒的激动,柳明诚却冷静许多,他端着茶碗沉默不语。
林仲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问道:“怎么,德甫不赞同老夫的做法?”
柳明诚摇摇头:“林公,我不是不赞同您,我也希望将郦仲孚法办,可您想过没有,您到得了京城吗?”
林仲儒一惊,随即明白柳明诚所指何意:“你是说郦仲孚他会半路截杀老夫?”
“不止是郦仲孚啊!您忘了我们之前的分析吗?还有京东路!就算我能保您出得了榆东路,可京东路我就鞭长莫及了!”柳明诚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有办法!”门外传来柳翀的声音,随后他迈步踏入堂中。
“大公子有何妙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见柳明诚和林仲儒都专注地望着他,柳翀笑笑,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我已经在浊水入海口买了码头,林公可以乘船沿浊水逆流而上直抵京城。陆上再安排一路佯兵吸引郦仲孚的注意,拖住他的步伐,等他发现了,林公早在浊水洪流之上了。”
林仲儒思忖片刻,点点头:“此计可行!”
“事不宜迟,那就准备准备,早点出发。我这就将奏章写好,烦请林公代我上呈陛下。”
“还有这个,”柳翀从袖中拿出《流民图》,“此物烦请林公上呈御前。”
林仲儒接过展开看了看,不禁吃了一惊:“大公子这是要进谏?”
柳翀苦笑道:“进谏之事如何轮得到我,自然是林公您了!”
林仲儒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柳翀不愿冒头的原因,这件事情他来做是“进谏”,可如果是柳翀或者柳明诚来做,那就难保不会被承平帝误会为讽刺、怨恨。
思及至此,他也就没有推辞:“既如此,这功劳老夫就偏受了!”
“有劳林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