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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不着，汤沐就站在甲板上吹风，十年前她也是这样与爹娘他们渡过这条河去离国的。记得那时她还信誓旦旦的跟爹爹说，总有一天，自己会带他们回去的。十年后的今天，还是熟悉的汨罗江，还是一样的渡船，可只剩下她一个人踏上回楚国的路。
“睡不着？”清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还拿了件披风披在汤沐身上，“夜里船头风大，小心着凉。”
汤沐看着远方似有似无的摇曳灯火，自顾自的说道：“以前总想着回去，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却偏偏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其实楚国对我来说，无非是些儿时的玩乐记忆，相较于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离国才更像是我的故乡，是我成长的地方。可那里对于爹爹来说，意义却大不一样，楚国有他敬仰的帝王，有他深爱的土地。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的。就算已经在离国住了十年，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在流浪，仍然把那个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当做故乡。”
“幼年读书的时候，先生就跟我们说过你爹的名字。那是楚国的一个传奇，说他年少时就与还是毓王的楚王相交甚好，他助他谋权扩势，助他笼络人心。世人皆知楚王骁勇善战，却不知汤湛在他身后藏了多少功名。不贪好喜功，不以权谋私，知分寸，懂进退。我最欣赏的一点是，你爹愿意把自己的才学倾囊相授，愿意为他的帝王，愿意为他的百姓，倾尽所有。我听说楚王的那几个儿子，都是他教出来的。”
“是。最热闹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听阿娘说，那个后来我平日玩耍的花园里，当时坐满了小阿哥，人人都尊称爹爹一声老师。当时接阿哥回宫的马车，可以在门口排成车队了。”汤沐想起来当时阿娘说起来这些的表情，笑吟吟的，还有些得意的样子，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难道楚国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怀念的吗”清语的话在汤沐的耳朵里痒痒的，它勾起了一段回忆，让她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有曾经那些失落的黄昏。
“原来有，现在没了。”
“是吗…”清语侧身看着汤沐，她的眼睛望着深夜的汨罗江，在她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黯淡是什么呢，在静谧的汨罗江上，她想起的是已经故去的家人，还是那些仍值得留恋的曾经。是她十年未曾踏上的故土，还是如今已经背上血债的大地。
“有些事情，你要自己放过自己。”
“你说过的，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也说过，一定要好好活着。”清语笑笑，“这话说得可能自私了些，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清语，谢谢你。”汤沐感激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眉眼淡淡的，总是没什么表情，但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她都觉得安心。
“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汤沐点点头，她往回走的时候回头看他，清语仍站在那里，他又是为何睡不着呢？这个人永远对自己的事缄默不谈，就是同样无法入眠的深夜，他也是选择先安慰自己。
过了汨罗江就是魏国边境，这一路还算顺利。下船的时候福安跟汤沐说：“公子让我叮嘱您，这一带不太平，要小心些。”
“知道了。”这魏国着实不太平，刚上马车就有乞丐拦着马车讨钱，福安想给几个铜板打发走，却没想到招来一群讨钱的乞丐。他们对于马车上插着的离国大旗熟视无睹，只管一窝蜂的上来讨钱。汤沐听见动静，嘱咐琳琅千万保护好顾瑶，自己拿了袋银子出去帮福安了。
“汤姑娘，这可怎么好呀？”
“没事，你去喊公子找人来。我在这守着，你快去。”
船上的陪嫁品和随从还没全数靠岸，清语在码头等着清点，只让福安和手下几个侍卫跟在顾瑶的车后面。奈何这乞丐们越聚越多，仿佛是说好了要一起围着这马车似的，汤沐扔了几块碎银给那些乞丐，但他们仿佛看不见一样，还是对这马车挤挤攘攘。这就说明他们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谁，他们知道马车里的人，比这些碎银更值钱。虽然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知道这些乞丐不是来真讨钱的就好办多了，眼看着这几个人要顶不住了，汤沐就拿出藏于腰间的鞭子，甩手就给那些乞丐一鞭，这一下不重，但刚刚好。一群人突然怔住了，估计也没想到这马车上还有会武功的人在。
“你们，谁还要过来？”汤沐一边说，一边抓紧鞭子，佯装还要甩出去，这一下倒真的把他们震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四下散去了。正巧这个时候福安带着人过来，看见汤沐拿着鞭子站在车头，“姑娘，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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