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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听不见、感知不到任何存在,也发出不了声音,女孩觉得自己正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那天生的缺陷也在黑暗深处隐隐作祟,让她感觉自己快疯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几次三番醒过来昏过去,被人灌了水和稀饭,禁闭室的门开了又关,终于再没了脚步声。
女孩挣扎着坐起来,独自倚在墙角。眼泪像止不住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她抬起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济于事。女孩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强迫自己忘掉发生的一切,默默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还活着。
然而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只是徒劳。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忘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书上说,每个女孩子都美好的像一朵花,值得被用心呵护。然而也有某一朵花,天生就命不好,还未来得及盛开,就被雨打风吹得几近败落凋零。
封闭的小黑屋里又闷又热,女孩却冷得直发抖,无助无望地抱着双膝,竭尽全力把自己保护起来。分明已经虚脱了,大脑却格外清醒,不断地提醒着她这场噩梦的始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尸体糜烂般的恶臭,有老鼠啃咬东西的声音,还有漫无边际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满眼黑暗。恐惧像一株木本植物,根系扎进她的心脏,一点点地刺穿血脉,融进血液,爬遍全身。
未知的黑暗深处,女孩恍惚间听到有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江若凝……”
“江若凝……看吧,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去死吧……死了就能解脱了……”
“这世界这么脏,你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女孩匍匐在角落,浑身颤抖,眼里蓄满了压抑到极致的隐忍,嗓子已经喑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她倔强地忍着痛,像被围困的小兽在低声嘶鸣:“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一定会活下去……”
江倾九倏然睁开双眼,清冷的目光中布满惊惧,而后慢慢消散,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漠然。但额前依旧全是细密的冷汗,手脚冰凉。
她静静地平复紊乱的呼吸,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关掉了夜灯。
凌晨五点的杉州,天色熹微,透着朦胧的光。
好久没有梦到过那段经历了。
逃出生天五六年,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但其实她早该清楚的,不仅恨意无法消散,就连恐惧,都会像剧毒一样嵌入骨髓,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江倾九苦笑一番。想起刚刚逃离地狱的那段日子,每晚都会从梦中惊醒,那时她跟爷爷住在乡下,半夜不愿惊动他老人家,总是一个人默默离开房子,找个没人的地方,顶着苍冷的月光,发着呆,将堵在喉间的委屈与煎熬,撕咬吞咽。
后来过了很长时间,等伤口都结了痂,她才在爷爷的劝慰下,选择去上学。
当初偷钥匙的原委,现在想想真的是傻得可笑。
记得是有个男生,十四五岁的样子,除了他没人跟自己说话,原以为是还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谁知道……
“你叫江若凝是吗?”少年笑着问他,虽然一脸痞气,却还是尽力不吓到这个孤僻寡言的小女孩。“你几岁了?看着这么小。”
“十二。”江倾九告诉他。
“我叫莫洲。”少年说,“你是不是学过什么,我看你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很能打架啊。”
“没有,天生的。”江倾九言简意赅地回答。
“女孩子长大了就不能这么打打杀杀了,何况还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莫洲眯着眼笑,他长得并不好看,像只黄鼠狼,笑起来也贼眉鼠眼的,“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以后哥就保护你。”
“……”江倾九看着他,深黑的双瞳像沉着什么东西,微微颤动。
“……哥。”
她到底是忘了一件事,被送到那个学校里的,没有几个是好孩子。就算一开始本性不坏,在那样的地方呆了这么久,也不会留下什么良善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曾经唯一对你好的人亲手把你推下了深渊。她早就该知道,没有人会对别人无缘无故地好。
“若凝,我知道后门的钥匙放在哪儿了,我们今天晚上去偷,然后就能逃出去了。”莫洲低声说。
“好。”江倾九答应了。
于是当天晚上,二人趁着月光从宿舍二楼翻墙跳了出去,偷偷摸进了办公室。
“门被锁了。”莫洲懊恼地推着门,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只能干着急。
“窗户没锁。”江倾九一边轻声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
“真是天助我也。”莫洲眉头陡然展开,“这缝太小了,只有你能钻进去,钥匙在左数第二张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你进去我给你守门。”
江倾九点点头,利落地翻身爬上窗台,从窗户缝里钻进了办公室,然后迅速找到钥匙又钻了出来。
“后门那片晚上有人看着,咱们明天午休的时候再走。”莫洲激动地抓着钥匙,难以按捺心中的喜悦,“钥匙放你身上,他们一般不会搜女生的身。”
“好。”江倾九应了一声,在没有灯光的走廊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她可以离开这里了,可以看见围墙外的世界了。
然而幸运从未眷顾过她,事事总与愿违。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被叫到了操场,一个自称什么主任的男人站在主席台上,厉声喝道:“在你们之中,有人偷了后门的钥匙,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谁偷了,自己站出来,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人群一片嘈杂,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江倾九看了一眼莫洲,对方只是出神地望着主席台的方向,没有说什么,于是她隔着口袋摸了摸钥匙,抿抿嘴唇没有任何动作。
一分钟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主任暴跳如雷:“都他妈把衣服脱了,挨个搜!一个个毛没长齐都敢造反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当众脱衣服可不是闹着玩的,江倾九甚至听到有人说:“谁偷了赶紧站出去,自己找死别拉着大家啊。”
她没有抬头,手心多了一层汗,正想着把钥匙藏在哪儿可以躲过搜查,突然听到有人说:“老师,钥匙在江若凝那里!”
她震惊地回过头,莫洲仰着脸,高举右手,依旧面朝主席台的方向,没有与她对视。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边,她一直都相信的甚至叫过一声“哥”的人,伸手推了她一下,那力道不重,却足以将一颗余温残存的心脏粉碎。
茫茫然之中,江倾九感觉自己轻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便被粗暴地拉扯倒地。
天真得可怜……
江倾九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一丛衰草枯杨。像从前一样,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