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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后土的元神【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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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儿,不是已经确认了身份,为什么不能……”

白长安揉揉隐隐泛红的老眼,打断我:“我和我妻子,相识于微时。记得那时候我还是在家里河沟摸鱼虾的小农民,我妻子是县城粮商的女儿,打小就被我的岳父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

有一年她下乡收粮,不小心绣花鞋踩进了淤泥里,腿上还被虫咬了,红了一片。她的随行伙计都在田里忙碌,她一个人,哭着跑到河边去刷鞋子。

那时候我挑着扁担,正好路过。我看她哭得伤心,就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拿着绣花鞋,抽泣着狼狈和我诉苦,说鞋子怎么刷都刷不干净,她的腿又痒又痛。

我见状,哭笑不得地接过她的小绣鞋,拿出鞋刷子要帮她清理,可她啊,却矜贵的很,一会儿说,鞋刷子太硬,容易损到她鞋子上的名贵刺绣。一会儿说,荒草太糙,容易刷坏她蜀锦缎子的鞋面。

那时候我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难伺候。”

他说罢,苦笑着昂头看天:“我给她抹了药膏止痒止痛,可她却羞红了脸说,我碰了她的腿,是在耍流氓。

我要走,她却赖着我不肯放,坚决要跟着我一起回家。她说农村太可怕了,她害怕被虫咬……

我没办法,又不能真把她一个人扔在稻田里,就只好把她带回了我家。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到了我家,竟然没有嫌弃我家贫穷,反而还像脱缰的小马似的,对任何东西都感到好奇。

我妈给她做了酸梅汤,她连喝了两大碗。院子里的石磨,她一时好奇,还帮我妈推了一盘豆腐。

她想摘院子里的杏子,自己够不着,就偏要我抱着她去摘。

她从不会流露出嫌弃我家条件的神情,她对我妈,很有礼貌。

虽然是大家族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可该有的教养,一分不少。

那一整天,她在我家玩得很疯,她会提着小鞭子去抽牛屁股,还会提心吊胆的去摸毛驴脑袋。

临走,我母亲给她装了两块自家磨的嫩豆腐,还给她灌了两瓶酸梅汤,一兜新鲜杏子。

她拿着东西,笑眼盈盈的告诉我,有机会她还要来我家做客……

两个月后,她果然又来了。一如往常地拉着我在田头奔跑,求着我给她摘莲蓬莲叶。

我们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久,就彼此都对对方有了好感。

十九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的事业单位,她也说服她爹,和我结了婚。

婚后我们日子清贫,她总有抱怨,但也仅是心疼我,还偷偷拿娘家的钱给我开小灶。

不久,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眼见着日子就要越来越好,风生水起了,我却被陷害幽禁。

整整两年,我都被圈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不允许与外人接触,一日三餐都吃不饱。

她陪着我一起过苦日子,却一句抱怨都不说了。

最艰难的时候,她把米粥都盛给了我,用米汤喂孩子,自己只能吃点树叶填肚子。

第二年刚开春,她生了一场重病,我怎么求那些人,那些人都不给我找医生,不给我找药。

她病得面容枯瘦,好好的姑娘,就剩下一具皮包骨了。有天深夜,她突然把我叫醒,交代我,屋子里哪还有存粮,哪还有她藏的首饰,她嘱咐我好好活,她说她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我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好起来,我向她承诺,只要她好起来,我一定会带她过上好日子……

她却摸着我的脸,轻轻说,有我在,每天都是好日子。

我那时候,是真的后悔娶她了,不娶她,她或许就不会跟着我一起受苦……

好在,危急关头,我的好友带了医生来,医生给她打了针,吃了重药,才让她勉强撑下来。

医生和我说,我夫人之所以病的那么厉害是长年累月的吃不饱导致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又风寒入体染上了肺炎,这才会病来得这么凶。

晚一步,她就真的要救不回来了。

打那天开始,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等我洗刷了冤屈,我一定会让她过最好的生活,绝不让她挨饿,不辜负她的真心。”

所以,这就是他在女儿与夫人之间,选了夫人的理由么?

“大约又过了小半年,我终于洗刷了嫌疑,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头为了弥补我,不停的提拔我,没几年,我就成了当地的一把手。

我的夫人和儿子,也总算是跟着我,过上了好日子……

可权势富贵这个东西,迷人眼,我夫人……也不例外。

这些年她虽然变了很多,但她对我的情意,没变。

我夫人是不讲理,但她有时候,也会害怕,会担心……

她性子执拗,做过的决定,绝不会更改。”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已全然会意。

“同甘共苦走来的夫妻,是难得可贵。伯伯您应该对她好。”我说。

白长安叹气,“那个女儿,生不逢时啊。其实,知道有了她的时候,我和夫人也很高兴,一儿一女,是为圆满。

我们给女儿起了名字,选了小名,我们也幻想过,等老了,儿女绕膝,都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可那个女儿,注定和你们没有缘分。”我态度平和地道:“从你们选择丢弃她那天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缘分了。”

白长安内疚的湿了眼眶:“后来几年啊,我频频梦见我的女儿,梦里的女儿,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能目睹,她一点点长大。

她三岁的时候,咿呀学语,步履蹒跚的冲我张开双臂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着我,要抱抱。

她六岁的时候,穿着粉色小裙子,在稻草堆前玩,咯咯地笑,问我:爸爸你看,我编的蝴蝶。

她九岁的时候,同学们都欺负她,她不高兴的坐在河边,晃着双脚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十二岁,她被人扔砖头砸伤了脚,一个人藏在草垛后闷头哭。我看着,都要心疼死了。

十六岁,她乖巧地咬着笔头写卷子,认真准备着高考,她告诉我,她就要去省城上大学了,要考省城最好的学校。

我很感动,走过去揉着她的脑袋,夸她是个好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触碰到她。

十九岁,她告诉我,她其实就在我身边。可我醒来,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二十三岁,我梦见她被一群穿着红衣服的怪人给抓走了,他们把我闺女按在了棺材里,我闺女拼了命地哭着朝我求救,可我一伸手,她却消失了……

后来,我梦见,我闺女身边盘着一条龙。

我这样的身份,本来不该相信封建迷信,可我还是,去找了大师测我女儿的行踪……

大师说,我女儿和我没有缘分,如果一定要找,很可能,只有一面之缘,并且,我还要为之付出代价。

同样的话,木堂也说过。

可我不甘心,我想着,就见一面我的女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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