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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抬起手,想抚一抚洛悬的脸,却滞在半空,无法再移动半分。
她无法反驳,因为那就是她一直恪守的原则,没有感情用事、没有恻隐之心,有的只是杀伐果决。
突然觉得自己可恨又虚伪。
她尽力寻找救治洛恳的办法,却和那些人一样,把洛悬当作将死之人对待。
原来她是这么坏、
这么可恶的人。
“我只是阴暗角落的野草,要天折的。宁总,放过我吧。我单方面宣布,我们两不相欠,你不必愧疚,抑或负累。”
“两不相欠?”宁一卿眼神接近于茫然无措。
“宁总,我怕你忘记,我就再说一遍。”
洛愚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和你复婚,也不会做你的情人,我会和我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再次听见洛悬的这句话,宁一卿尤为明显察觉到自己的不悦,平缓的字句中藏下阴冷之意,"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是啊,就像你说你肯定会结婚生孩子,我也会有喜欢的人。这一生,你我各自下雪,各有各的喜悦。我建议宁总也不要固步自封,忽略外面大好的满园春色。"
洛悬痛痛快快地把话说完,宁一卿面沉如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此刻隐隐站在失控的边缘,细白如玉的指骨攥紧。
那股失控的浪潮来得又凶又急。
“对了对了,另外把蒲公英和满天星盆栽还给我吧,我也会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这样我们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那两样盆栽我要留着。”女人咬着唇瓣,平生第一次说出这般幼稚又负气的言语,像小女孩守护怀里的玩具戴。
“留着也会枯萎,没什么用,”洛悬歪着头笑,盆栽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自在,而这个东西,宁一卿不会拥有,也不必拥有。端坐高台的人,只会给自己不断加固牢笼,使之历久弥坚。
而自己,就快要逃出去了,真好。
雨滴灯辉落在她们之间,像是天然丛生的沟壑。
“洛悬,我是一定会结婚生子的。合约签或者不签,最好想清楚,”宁一卿抿着唇,语气又恢复成高高在上的薄情漠然,沉重又迫人,若有若无的威慑,"我明天晚上来接你回家。"
冷雨淅淅中,留下这句话,女人就跟被扫了兴致一样,转身离开,那副永远定而缓的风骨,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洛悬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姿势不变,她于黑暗中轻轻鼓掌,自己这算不算把宁一卿气到落荒而逃,实在是有意思。
有车在门外等着宁一卿,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女人坐进不
染风雨的舒适后座,意兴阑珊地垂眸。
西装因湿莫名显出几分颓冷,和她一贯的冷静自若温柔平静,大相径庭。
没有再回酒店,而是直接回到花园别墅。
佣人准备的温水,被她换成了烈酒,那串不离身的雪青佛珠,也随意取下,放在菱形的酒瓶旁。
直到深夜里,被叠放的酒杯撞到,散落于地。
微醺的状态,让宁一卿进入昏沉的睡眠。
她做梦了,梦里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很冷,落下的雪仿佛终年不化。
迷迷茫茫地在透白的大雪里走着,心底倘徉过平静、坚定、愕然、愠怒、失落,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好像是她一直坚定的、认为绝对正确的东西。
有些累的时候,她看见洛悬站在悬崖绝壁前,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雪海,雾蒙蒙的。
少女轻声地对她说着“洛悬,是命悬一线的悬”,她长发飘逸,锋利苍白得像是一株绝世的玫瑰荆棘。
忽然之间,洛悬心口浸透鲜血,淅淅沥沥,像是流不尽似的。
她受惊,惊痛,为洛悬而痛,却无法上前哪怕一步。不知谁的泪滚下,滚烫地砸进无垠的雪地里,湮灭无痕。
第二天,宁一卿很早就到办公室,将日程统统提前,商务会面、项目的审批、开会时的演讲,甚至陪老爷子吃午饭的时间,也被她压缩成只有一个小时。
宁老爷子盯着孙女心神不宁的模样,联想到最近宁一心也总跟着宁一卿到处跑,以为宁一心也上道了,想跟着姐姐学学怎么管理公司。
结果,还没等老爷子喝完人参乌鸡汤,宁一卿就道歉离场,徒留老人家一人孤孤单单。
前往办公室的迈巴赫后座,宁一卿阖眼静听保镖汇报洛恩的情况。
“洛悬小姐早上起来看了会楼下的花,用的是医院特供的麦片和牛奶,您送过去的营养粥和果汁没有动,全送给过来探望她的朋友了。"
“朋友?”
“我们几个人都在病房外守着,并不敢过去打扰,来看望洛悬小姐的除了夏之晚、池梨,还有几位富家小姐,人员流动很杂,"保镖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小姐和小秦总也去过,但是只待了五六分钟就走了。”
“
没有其他异常吧?”宁一卿神色恹恹,“你们准备一下,四点跟我过去,带她回家。”等不了那么久了。
保镖仔细想了想,除了今天过来的医生护士多了一点,其他什么也没变,"暂时没有,他们把医院守得好好的。”
黑色银顶的轿车滑停在宁颐大厦楼下,宁一卿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早已等候多时的部门副总,拿着一叠文件等她过目。
几个小时后,项目讨论,商务洽谈才将将结束。
蓝乐然拿着一个绿色的包裹走进来,面色带着震惊后的惨白,小声说:"宁总,这是洛悬小姐指明给您的包裹。”
旋上笔帽,宁一卿瞥见那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快递,刻意轻描淡写地问:“她想清楚肯回来了?”
盯着女人白玉指骨间的墨黑钢笔,蓝乐然有几息的呼吸停滞,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回答:
“不,不是的,洛悬小姐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