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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216万两白银的花销,很贵,但是真的很值得,而且户部和兵部商量着把宣大的军费,尤其是关于马价银砍一砍,这样一来,其实就没有想象的那么贵了。
这就要说到六月份的时候,内承运库太监崔敏等内官,以陛下大婚要用金珠宝石等,引旧例请行户部采买,这在内外廷的争斗中叫侵吞外库国帑。
在嘉靖年间的斗争结果和祖宗成法是,公私分明,分清楚内帑和国帑。
但是到了嘉靖末年、隆庆、万历,便普遍不再被遵守。
在文官的立场看来,这就是损公肥私,在宦官们看来,王者无私,什么公家私家,天下都是老朱家的,让你户部买点金银珠宝大婚,废话为何那么多?
若是不心怀天下之辈看来,国帑不过是官老爷们的私库,予取予夺,做点账的事儿罢了,官老爷们拿得国帑的钱,皇帝拿不得?
官老爷们批个条子随意支取,皇帝批个条子便不能支取,这是何等的道理?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天下,还是你们这些官老爷的天下?
其实这种说法,是不了解大明财税运转的基本逻辑,进而产生的错误想法,除了皇帝能批张条子拿钱以外,其余都不是批条子就能拿到的。
入库的银子出库的手续是极为繁琐的,官老爷们拿钱都是在入库之前和出库之后。
比如严嵩就喜欢来时候拿,给嘉靖皇帝一百万,自己拿二百万,国帑入一百万;比如王崇古就喜欢在去的时候拿,宣大长城暴露出来的大窟窿,让王崇古、马芳、宣大的参将们都付出了不同程度的代价,尤其是王崇古,自己把侵吞的吐了出来。
兵部阅视侍郎吴百朋就点了王崇古这个雷,炸的王崇古灰头土脸,回到宣大用了两年才把窟窿堵上。
国帑太多人盯着了,宫里的宦官,天下百官臣僚,哪个不是人精?
所以才要不停的修长城,营堡,大建大家都赚大钱。
入库之前叫杀贪腐之风,出库之后叫监察,这都是存在着普遍的制度设计,阅视郎中就是专门巡查长城鼎建,之前朝廷甚至连监察的手都伸不进去。
经过了户部尚书的说明,大明现在完全足够有能力将京营扩军到十二万,十二万一个足以改变大明格局的恐怖数字。
“诸位明公,有反对的吗?”朱翊钧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灿烂,但是话里的意思,带着浓重的威胁。
朝臣们不肯多言,在朝臣们看来,皇帝就是在作茧自缚,戚继光是谁的人?是张居正的人!张居正掌文,戚继光掌武,到时候文武都被张居正一人掌控,看你小皇帝说话还管个屁用!
张居正在掏空你老朱家的统治基础,你皇帝忠奸不分,张居正撅你皇位的时候,看你皇帝怎么办!
今日因,明日果,到了戚继光领着京营逼宫的那天,后悔莫及!
“臣以为,等陛下稍壮再言扩军为宜。”葛守礼左右看了许久,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知元辅、大将军忠贞,庙算廷议,元辅从不敢违抗圣意分毫,若有分歧,也是责难陈善,从不敢逾越半分。大将军常入掖廷教陛下习武,恭顺有礼。”
“臣知,廷臣知,然天下不知也。”
葛守礼不是反对扩军,而是反对现在扩军。
现在扩张到三万,就很好,足够用了,等到陛下壮年,亲政之后,再扩充到十二万,陛下还这么年轻,何必着急呢?
廷臣包括葛守礼在内,其实都清楚的知道那条线,就是张居正不再以考成法苛责百官,张居正就有了逆反之心的那条线。
其实说张居正有逆反之心,是很不符合张居正的践履之实,考成清丈还田振武海运,哪一件事不是在权豪缙绅的肺管子上戳?张居正的新政得罪了太多太多的肉食者了,张居正稍微流露出一点逆反的征兆,就立刻被打倒了。
哪怕没有流露逆反征兆,难道不能以莫须有和意欲为击败吗?
但是天下人不知张居正忠心,连张居正门下,都可能搞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能看到、抓到、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并且彻底贯彻缓解主要矛盾的政令,纾困危局,那是一种恐怖的政治天赋。
张居正的门下大部分也是看不清,也是分不清的。
葛守礼反对无限污蔑张居正威震主上,但也反对张居正的权力无节制的增长。
“先生?”朱翊钧听闻葛守礼的担心,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看向了张居正,询问张居正的意见。
张居正面露沉思,葛守礼听从了杨博的话,遵从主上威福之权,他这么说也这么做,而且践行的很好,担心的也很好。
“臣无法剖心自证,臣以为葛总宪所言有理,暂扩军至三万,等到万历六年,陛下大婚之后,再次扩军到十二万?”张居正选择了葛守礼的解决之法。
陛下大婚之后亲政。
张居正一直打算到那个时候退休隐退,研究下算学和天文学的万物无穷之理。
小皇帝令人很放心呢,他就是不当元辅了,也是楚党的党魁,若是陛下玩不过朝臣,可以呼叫他这个先生出来救驾。
“明年扩军到十二万,朕不急,可是大明急,朕现在就挺壮的!”朱翊钧听张居正说完,仍然选择了扩军十二万的打算。
朱翊钧直接在奏疏上朱批让掌印太监冯保拿来了宝玺扣在了上面。
朱翊钧不怕,若真的有那天,戚继光提着剑砍他头颅的那天,他也认了。
能被戚继光提着剑砍脑袋,朱翊钧这皇帝得当的多失败、多荒唐,才会招致如此祸患?
葛守礼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陛下这个人就很有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张居正和戚继光二人出列,俯首说道:“谢陛下隆恩。”
习武的时间,群臣们回官署办事,小皇帝则一直在京营操阅军马,这看看,那看看,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大明京营一切如常。
永乐皇帝北伐之前下给太子朱高炽诏书,千叮咛万嘱咐,就是瘸了,每天爬也要爬到京营去,让京营将士知道皇帝到底是谁,就这个动作就足够让京营逼宫之前,直接分化了。
这个祖宗之法的设计,简单笨拙而行之有效,除了皇帝大夏天的骑着马去京营实在是有些累以外,没别的坏处。
朱翊钧也在校场策马狂奔,而后搭弓射箭,骑射,三箭皆没有上靶,全空了。
他有些懊恼的翻身跳下了马,眉头紧皱的说道:“朕这骑射练了很久,怎么就是射不中呢?”
“陛下,这骑射本就难中,人马合一说得简单,以臣之经验而谈,人马合一,换匹马,臣也不敢说三矢皆中,骑射很难,却没什么用。”戚继光这话说的可是践履之实,骑射在战场上,射不过火炮、火铳和步射营。
戚继光十分认真的解释了他为何不提倡骑射,这骑射通常就是比拼武艺的时候才用得到,骑射不如步射的原因,不是火器,而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骑射的弓最大不过六十斤,这就是射程劣势。
六十斤即便是吊射,骑射也不过六十步,而步射强兵,二等弓就百斤了,所以在很多时候,轻骑骑射多数都是骚扰作用,大明组建骑兵营的根本目的,在于追杀和扩大战果。
李如松也很认同,骑射这东西射程不如步射,开花弹的火炮是发展趋势。
“戚帅会的朕也要会。”朱翊钧还是要练,有没有用,那必须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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