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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或许很多情况都在意料之中,所以倒也没有掀起多少的波澜,至少看上去一切都还井然有序。
他们一如既往,日出时驱马赶路,日落时扎营歇息。如果不是干粮储备一日比一日减少,恐怕他们眼中只会看得见旅程的终点越来越近,全然忘记先前受过什么苦难了。
要说这其中有什么奥秘,自然是离不开那一位愿意与他们一起同甘共苦的主子,但还是不能忘却那片神奇的土地给人的感官所带来的震撼与享受。
到路程过半的时候,娄家商队终于看见一条宛若一袭绸带般横亘在绿野中央的长河。熟知塞上风土人文的赵家兄妹会说,“这是住在阴山上的神女流下的眼泪。”为这条大河添上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无论是在何方何处,只消看见水源溪流,相信不久以后必定能睹见城镇之所在。
虽说娄菁华的慷慨解囊解决了许多随从和小厮的燃眉之急,可是那少许精细的粮食、御寒的衣物原本便只能提供娄家女儿一人使用。所以理所当然的,商队很快便将其消耗殆尽,不剩一丝余粮了。
早已是汗流浃背的马夫掮客们听闻潺潺水流声近在耳旁、就在前方,皆是蠢蠢欲动。在听到娄小姐亲声开口施恩,命令行伍在河边扎营休息后,他们更是顷刻间宛若脱缰野马,一边跑一边剥去身上的衣物,纷纷跃进水池里洗一洗身上的疲累。
在这短短的一日里,世间万物仿佛都为他们而停止运转了一日,誓要将这片天地最美好、最静谧的时刻映在他们的脑海中。
自启程以来,很多人都囿于生活习惯的改变而无暇顾及身边经过的辽阔景色,在极度痛苦的状况下度过了几天几夜,甚至除了知道草原的夜晚特别冷酷以外,还不曾正眼仔细看过一次头顶上的苍穹。
那样纯粹的美丽,任何人看过一眼后都难以忘怀。
隽永的深蓝好像自创世之后便从来未曾消失过一样深深镌刻在天空。白云皑皑、层叠无穷,看不到边际。
晴空之下的大河波光粼粼、天水一色,无数的边塞往事好像就在河面上正在闪闪发光着。数十个光着身子的大汉遨游其上,嬉笑怒骂着什么,而河岸边上也有几人把脚探在冰凉的水池里,以水为镜,挽着梳子整理发髻。
偶有大雾经过的时候虽有些许扫兴,但这阴霾不会持续太久,更不会破坏掉那副业已定格于此上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天然画卷。
到了晚上,那时暮色还泛着彩色的余光,人们沿着河岸捕鱼猎兔,满载而归,然后兴高采烈地搭炉生火,大摆宴席——庆祝走到这条河边,庆祝即将完成的旅途。
他们推杯换盏,推心置腹,时而载歌、时而载舞,由于都是些粗壮汉子,貌似只有相扑、摔跤这类互相对抗的活动能够激起他们更大的兴趣。于是趁着杯酒之间,许多小厮便围着火堆办起了相扑大赛,主持者自然是他们的娄小姐。
“胜者,我便把这簪子送予他。可别小看这东西,这可是我祈福求来的吉祥之物,听说得来的人注定能有一段好姻缘!”说罢,这些小厮便一涌而至,争相报名。而娄菁华也毫不介怀,逐个逐个记下他们的名字,看似已经习惯与他们打在一团。
众人皆在欢喜游戏的时候,白凤却满心忧虑地悄悄从热闹的中心离开了。只见其几步闪身便探到了某个营帐之内,随即走到账内几个正在煮热滚烫的药罐子前,问道:“嫣儿,这药怎的还未煮完?”
身旁正在认真照顾病患的慕容嫣却让这声响怔得不轻,旋即回头瞥了一眼,当看到对方正在摆弄自己煎制的药时,禁不住欺身而去,制止道:“凤哥哥,别乱动!这地方可真奇怪,药材怎么煎都煎不好,看上去还得再煎制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她忽闻方才照顾的病患又生事端,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看上去慕容嫣只是在细细聆听着对方抱怨,自己倒是异常安静、温和,然后用拭巾为对方擦去冒出的冷汗。也许凭借她拙劣的医术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可她确实是一个友好的同伴。很多时候孤独的病患更需要的其实是他人的陪伴,而不是过多痛苦的治疗,而这位鲜卑巫女则将这一点做到了淋漓尽致。
她实在温婉可人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不免看上去过于脆弱,但实际上她又十分顽强和自立,从来不会随意忤逆自己的意志行事。
如果面前的人突然从嘴里呕吐出任何污秽来,她或许会有一瞬的不适表情,但过后一定会满怀好意地告诉对方:“没事的,吐出来便舒服多了!”
白凤几次三番让慕容嫣不要擅自揽责上身,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卧榻染病,但是照顾他们也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直到现在,白凤也对此事实毫不怀疑。
“呕!呕……”那病重的小厮还未过多时,便突然呕出一大口浓痰来,差些啐到了慕容嫣的脸颊上。
白凤见状,自是赶紧将慕容嫣拉开,生怕这是“瘟疫”之类的病症。可慕容嫣还是没忘记抛去自己的善意,说道:“韩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咳咳……咳咳咳!”韩老大早已忘记自己是在何时开始水土不服,仰卧在榻上不能自理的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让慕容嫣过来,说道:“对不起啊,慕容姑娘。有一件事我想说一说,早年间四处逃难的时候我就落下了不少病根,回到家里时,早已遍体鳞伤,若是我什么时候死了都是不足为奇的事情……所以你便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日了……”
“胡说什么呢!只是水土不服,不会死人的!”慕容嫣异常不满地擦掉飞溅到自己身上的污秽,而后又走到几个药罐子前瞧了瞧,回道:“不管怎么样,这药你得喝,喝完了才能去作游戏!”
韩老大连忙摇着头,又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早点去歇息!你都呆在这地方恁久了,实在委屈你了!就怕有人跟娄小姐说是我们欺负你……”
“韩老大,你这是何意?”白凤忽然心有灵犀地回道:“嫣儿是自愿照顾你们的,你们还不心怀感激,反而要算计别人?”
话音未落,营帐的门帘便被人从外面掀开,几人瞩目一看,只娄菁华一人从外面走来。
“怎么,他们的病情如何?”
“还是发昏乏力,反正明日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让他们在此卧床休养吧。”慕容嫣回罢,娄家女儿便踱步经过所有病患一一观察了一遍,又道:“方才在门外听见,好像有人不喜欢让慕容姑娘照顾?是嫌弃别人医术不精,还是不够细心?”
“娄小姐,我们都很愿意让慕容姑娘照顾的,你大可不必屈尊前来问候!”韩老大话毕,周遭仍旧清醒的小厮纷纷接着话茬表示认同。
“不成!我可不敢怠慢了你们,若是你们再有个意外,外面那群小厮可是要翻天的!仅凭我一个小女子,怎可能治得住你们那么多人?”娄菁华细心地理了理乱鬓,撩起袖子便作势要前来相助,讲道:“让本小姐亲自伺候你们!”
韩老大等人霎时便慌了神,不过须臾,他便连同几个小厮跪在榻上连连求饶道:“娄小姐,我们没病,我们的病早就好了!小的实在不想再吃那难喝的药,还有,我还想去见一见阿鹃姑娘呢!”
“那你们怎的还诈病这么多天?”娄菁华不惊不诧,好似早已知晓其中奥妙,“你们就会欺负慕容姑娘为人和善,心里不会想那么多而已!”
慕容嫣听到这时,不免羞耻地红了脸,万万没想到自己被骗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白白拿工钱还不干活,谁都想这么干啊……”韩老大恬不知耻地说着,随即又连连叩拜,尽可能表现出更多认罪的诚意来,回道:“娄小姐你可别赶我走,我一时想歪了路,以后一定杜绝此等荒谬之事发生!若是有人还敢这么干,我韩崇第一个把他供出来!”
娄家女儿闻后连连说好,便与那几个装病逃工的小厮约法三章,而且还让韩老大下一次去拉自己乘的马车,其余人等则被吩咐在行伍前列带路。
在那一刻,即使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鲜卑巫女的神奇天赋,好像也都可以预见到娄菁华未来的模样。
他们就此度过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夜,随后又在那条河边休养生息了一天。貌似每个人都开始心生不舍,因为心里知道,经过这次旅途以后,也许再也回不到这条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