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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金陵,是做什么的?”君岁宁脸上不见一点困意。
若说是办差,又有什么差需要他亲自跑来金陵。
方才神神秘秘地与陌生人说话,就很奇怪。
君岁宁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他声音淡然,十分随意地吐出两个字,“杀人。”
说话的语气就同今日吃了什么,明日还要吃什么,一般。
“杀谁?”君岁宁又问。
昏黄的房内,越庭欲朝她走近,“从昨日起便一直在赶路,昨夜都没休息,公主怎么不困?”
也并非完全不困,只是刚才走进他房间后,那些困倦都消散了。
君岁宁伸手,借着微光,在他站定在面前时,抬着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阿欲,前几日是我鲁莽了,是我不对,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没有。”他随她戳脸,也不拂开她的手,只是生硬地回答道。
“没有?”君岁宁哪能相信,“你却一直叫我公主,那你叫我一声阿宁听听。”
随即,她便听室内响起一道叹气,光听这叹息,便可知面前之人有多无奈。
然后,如同哄小孩般的,越庭欲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启唇,“阿宁,可以去休息了?”
终于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君岁宁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其他事我就暂时不追问了,晚安,阿欲。”
语毕,她抬起脚踏着步走出了厢房。
隔壁。
君岁宁一踏入房门,便觉得里头凉飕飕的,月光透了进来,她抬头朝着窗户望去,便见遥远的天边月光悬着。
窗户竟是又被风吹开了,这风怪大的。
于是,她又走过去关窗,窗子关上的那一瞬,只听身后冷静清晰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阿宁小姐大半夜的去了哪儿?”
那清冷的嗓音语调平白叫君岁宁汗毛立起,她蹭地一下转身,漆黑的房内只见床榻上竖着一道黑影。
是阮雁醒了。
此时阮雁正坐在床榻,看着窗前的少女,语气没了白日里的客气温和。
刚才被突然的声音吓得心跳漏了两拍的君岁宁平复完心情,这会儿回答道:“起夜,怎么了?”
房间内陷入一片宁静中,过了不久,君岁宁便听被褥翻动的声音,再见床榻上的黑影倒下。
见阮雁睡下,君岁宁朝着床榻走去,一边说道:“待会儿你别抢被子了,今天有些冷。”
“……嗯。”阮雁的声音有些轻。
君岁宁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在意,只是刚躺下粘上枕头,便听身侧的阮雁似乎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才问出口——
“阿宁小姐,你刚才是去找越公子了吧?”
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笃定。
君岁宁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将头转向阮雁的那侧,不过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和表情,“怎么了?”
“夜色深重,即便是青梅竹马,也该顾着几分体面,不应踏足对方的卧房,深夜相会。”阮雁语气平平,镇定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只是听了阮雁的话,君岁宁却是冷静不了了,心中十分诧异她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番话。
君岁宁并未隐藏自己的不满,但声音中也没有染上情绪,“阮姑娘何处此言,你逃婚难道就是对的吗?”
若论体统和女德,阮雁自己也是逃婚出来的,难道在这个女子要讲三从四德的朝代,阮雁的做法是对的吗?
阮雁一时语塞,疑似有些懊恼,“那不一样,我逃婚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赌,阿宁小姐夜会男子却是有损闺名的。”
这话,若是君岁宁识得的大家闺秀说出口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可阮雁却不像是守着规矩不能行差踏错的闺阁千金,单从学骑马和逃婚这两件普通女子无法接触到的事情来看,她便不是,故而说这话没有信服力。
“阮姑娘,我们也不过相识一日,并无私交,为何要说这些?”君岁宁自己听见自己说道。
“我也是好意,今早听阿宁小姐诉说的身世,感到有些意外,既然越公子出身名门,想来也该是在意这些的,你们互换的身份归位后,你便不再是得宠的名门千金,而是寄人篱下的养女,”顿了顿,阮雁语气认真,“你们的婚事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能得这婚事只能说明越公子的父亲为人忠厚不图利益,但却不是阿宁小姐对越公子颐指气使和骄傲的资本。”
“你有病吧?”君岁宁忍不住了,倘若不是没有其他房间了,此刻定然要把阮雁踢下床去。
阮雁以为她是被说到了痛处,此时听见她骂人,语气刻薄了几分,“说到底,阿宁小姐离了越家,什么都不是,为何还这般……”高高在上。
没错,就是高高在上。
这一日虽然阿宁小姐都跟越公子骑同一匹马,并未跟阮雁接触什么,但却能让她莫名地感受到阿宁小姐的高高在上。
比如,早上阮雁说自己没有马,然后阿宁小姐就将自己的马分配给她,也不问她是否愿意,也不问梁危是否可行,就顾自分配了。
后来看到驿站对梁危的态度,阮雁便觉得梁危官职不会太低,可分配房间时,梁危却将两间上房给了越公子和阿宁小姐,越公子作为名门公子,职位定然不在梁危之下,所以上房分配给越公子也属正常。
可是阿宁小姐呢,是仗着什么呢?阮雁不能理解,况且阿宁小姐连推脱都没有就接受了。
总之,种种都让阮雁觉得不舒服。
这时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心生嫉妒,而是正义化身。
君岁宁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点毛病,正在大半夜发神经,“我什么都不是,但我可以将你赶出这间房,让你无地可睡,你可相信?”
此处是官驿。
何为官驿,便是往来官员半路上的休憩之地,当然也未必得是官员,皇亲国戚、世族子弟这些也是可以的,只要有东西证明身份便可。
他们一行二十来人中,唯有阮雁是没有资格居住在这儿的。
“阿宁小姐,我是好心与你说这些!你怎么!”阮雁气急,话说一半,又平静了一些,“若你将我赶出去,明日大家会怎么看你?”
“笑话,我需要他们怎么看我?”君岁宁不想跟她烦了,“再说一句话,我一定将你赶出去。”
语毕,君岁宁顾自用被褥蒙上头,侧过身不再说话,一副睡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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