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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肖远转身就走。
郭存和玄空同时睁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朴实汉子。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韩有德会主动留下来。
朴实汉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实在憋不住了，才冲郭存大喊道，“我没地方去，我要当将军。”随即便走到河边，也找了块石头抱着熟铁棍躺下。
韩有德的话极其简单，却回答了郭存和玄空的疑问。
玄空眼皮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郭存则爬到河边，对着冰面，试图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让你当将军五个大字。
可瞅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冰面根本就不能当镜子使。
玄空哈哈大笑，调侃道：“这就傻了？”郭存搓了搓脸，躺下继续睡觉，直接无视了。
但他可以无视玄空，却不能无视韩有德，“我真不能让你当将军，趁北莽人还没来，赶紧跑吧！”
河边静的出奇，只有朴实汉子粗重的呼噜声断断续续。
大地突然开始轻微震动，干碎的草屑欢快跳跃，少倾，西北方向便传来轰隆隆的咆哮声，一条黄色蛟龙席卷而来，只几个呼吸，乌泱泱的北莽精骑便整齐的停在了河对面。
大地震动的第一时间，郭存和韩有德便翻身站起，各自握紧手中武器，看向西北，玄空则如老僧入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郭存十三岁便跟郭昕上阵杀敌，这种阵势没少见过，可一人面对如此阵势却是头一遭，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熟悉的场景，他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安西军是妥妥的骑兵，虽然只有万人，与几十年前横扫漠南时的五万人相去甚远，但依旧是大庆最精锐的骑兵，没有之一。
北莽骑兵最擅长的就是游猎和诈退战术，利用优质军马的速度和数量，撕扯阵型，在多个局部形成多打少的局面，随即肆意蚕食。
但面对安西军，他们却不敢以松散阵型为代价试图扯开敌军阵型，因为当时的安西军无论战马，兵器配置以及战阵演练都不输北莽。
所以三十年前的骑兵大战，毫不花哨，就是最简单的互相冲阵，凿穿，再冲阵，再凿穿，几万匹战马同时奔腾，卷起的黄沙能轻易遮蔽日光，让战场如同黑夜。
但随着大庆国力衰退，附属小国的快速减少，安西军兵源和战马都无从补充，越打越少，大规模的骑兵对阵便再没有出现过。
郭存曾不止一次听父亲讲起当年的盛况，曾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带领数万骑兵冲锋，但遗憾一直没有机会，不想机会来了，却是2人对千骑，还是最后一战。
将军百战死，或许，死在这里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可惜了，中原的大好河山他还没有见过，中原的娇俏娘子他也没有见过，他没有机会重建安西军，更没有机会收复失地，而身边的汉子，应该也当不了将军了。
好在自己不用挣扎了，不用考虑什么狗屁白虎气运。
想到这郭存哈哈大笑，狗老天，让你算计老子，老子就死给你看。
郭存转头看向身边的朴实汉子，笑道；“你到底是咋想的？”
汉子没有回答。
郭存也没有再问，管他的呢。
大漠上不知何时生起横风，兴许是北莽铁骑带来的，干枯的草屑被吹得漫天飞舞，郭存眯着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一笑。
手中横刀铿锵出鞘，郭存迎着北莽千骑拖刀狂奔。
韩有德也不含糊，大喝一声，拖着熟铁棍紧随其后。
“你别冲，你看着老子。”从北莽骑兵出现就如老僧入定的玄空突然开口，却是让韩有德守着自己。
朴实汉子摸不着头脑，却听话的停下脚步，挠了挠头，转身走到玄空身前，铁棍驻地如雕塑一般，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郭存背影。
三十来岁的魁梧汉子托哈身披黑甲，手执黑矛，以黑纱覆面，骑了一匹通体乌黑的炭屑龙驹，肩上还停了一只漆黑的鹰隼，除了一双精亮凶狠的眼睛露在外面，浑身仿佛被黑暗包裹。
那延陀虽然近几年才崭露头角，是北莽两朝，名副其实的后起之秀，但相对于那些老牌将军的实力，他已经不落下风，很大原因就是秘密组建的这支精锐骑兵。
明面上，那延陀担任一方行政主官，远离战事，即便有私兵，也没练兵的机会，但从三千营组建的那天起，这支骑兵就没有停下过，疏勒城的治安可不是用嘴吹出来的，而是这些骑兵，一刀刀砍出来的。
这些年他们以百人为一队，在草原大漠四处游猎，大大小小几百个马贼团伙被消灭殆尽，侥幸存活的下来的也纷纷东逃，安西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却做到了。
他们虽然没有过大规模骑兵对冲的经验，但单兵作战能力却极其出众，尤其是对战江湖武夫，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绞杀策略。
而这点，是任何一支北莽骑兵都不具备的。至于大规模骑兵对冲经验，他们没有，其他骑军也没有啊，漠南早就没有一支像样的敌对骑兵了。
托哈作为这支精锐骑兵的主将，虽然到现在军衔还只是个六品昭武校尉，但那些有名无实的游骑将军，他根本看不上，你官大有啥用，我有六千百战精骑。
在他看来，只要莽庆战事一起，他的骑军将是北莽前五的绝对主力，军衔还不是手到擒来。
其实临出发时，他对郭存和那延陀的想法一致，没有一点兴趣，一个空有虚名，可能虚名都不被承认的安西王世子，还不配他出手，直到沿路发现各种痕迹，又在河畔看到郭存摆出的疑阵，他才对这个安西王世子有了一丝丝好奇。
要不是他喜欢鹰隼，又恰好训练了一只，还真有可能被他跑了。
隔河相望，托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可怜世子，中等身材，胡子拉碴，蜀锦的白袍有些泛黄，作为敌人，他都有点心疼，本想聊上几句，反正他今天插翅难飞。
谁知那世子竟然话都不说就单刀冲锋，以一人战千骑。
既然着急想死，托哈很乐意做回好人，死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才是解脱。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雄壮骑尉吩咐道：“给他个痛快。”
同样披黑甲的骑尉狞笑着提枪冲出。
骑兵骑兵，就是依靠马的冲刺速度撕裂一切，骑尉很喜欢这种颠簸的快感，跟在床上骑马有异曲同工之妙。
骑尉随着马背起伏，呼吸跟着加速，握紧铁枪，他杀过无数马贼，杀世子还是头一次，不知道世子的胸膛会不会比马贼的更硬一些。
但肯定没有他的枪头硬，他不会一味轻敌，觉得安西王世子会是个草包，与安西军交战多年，他知道安西军里没有草包，能当世子，更加不会，但也仅此而已。
郭存再次加速，向那骑尉迎面撞来。
托哈和一千精骑都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则开始纷纷发笑，与一名速度达到极致的骑兵对撞，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力量吗，估计骑尉都不用出手，战马就能把他撞的粉碎。
但骑尉怎么可能不出手，距离郭存二十步时，精气力都蓄势到极点的骑尉，凶猛提枪自上而下就是斜向一刺。
郭存瞬间侧身弯腰，双手握住比寻常刀剑长出许多的刀柄，顺势劈砍，一道黑芒闪过，战马双腿齐齐被断，速度达到极致的战马突然前身下坠，贴着地面滑出去十几丈。
战马前腿已经完全碎裂，鲜血淋漓，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骑尉摇摇晃晃的刚坐起身，长刀已然贯穿左胸。
郭存利落拔刀，带出的鲜血染红胸前衣襟，他看都没再看那骑尉一眼，转身继续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