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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帆军大举进犯荆襄之地，汝南、江陵、江夏等诸多重城陆续失守。攻占江夏的贼军乘胜进军，作为荆襄门户的祁水城面临的局面岌岌可危。
战事未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道烟幕笼罩，明明已经不是初春，城墙上的风却依旧吹的人心寒脊颤。
贾衮披甲立于城墙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乐声。乐声时而低沉，如妇人泣诉；时而高昂，如鸟兽嘶鸣。
贾衮听得正入神，乐声戛然而止，他意犹未尽，冲身后的亲卫问道：“这是何种乐器？”
“乐器？”贾二一脸茫然，随即派出士兵去附近搜查。
“回大人，我们只找到一个乞丐老头。”
话音刚落，就见两名士兵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来到城楼上。
士兵一松手，老头瘫在地上，目光呆滞，眼皮不知睁闭，仿佛一具全无欲念的躯壳。
“大人在此还不行礼？”
面对士兵的呵斥老头没有任何回应，然而只有贾衮注意到，老头的右腿空空如也，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枚残破的土陶。
贾衮认得那是一种名为埙的乐器。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交出来。”士兵也发现了埙，一只手抓住老头的手腕，另一只手掰开老头的手指。
看似羸弱的老头，力气倒是不小，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士兵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东西从他手中夺过来。
贾衮接过士兵抢来的埙，翻看过后，发现它残破不堪，别说吹响了，就是握在手里，都能磨下来一捧渣滓。
“这东西你能吹响？”
老头铁了心不想搭理他们，贾衮自然也不例外。
“大人问你话呢！”
士兵大吼一声，眼看就要动手，贾衮抬手阻拦，俯身将埙塞进老头怀里。
“带他下去，好生安置。”
贾二环顾四周，见目下无人，转身对贾衮说道：“大人，眼下局势不明，您收留了上千流民，一旦双方陷入僵持，我军粮草恐怕会捉襟见肘。”
“若是不收留这些流民，我们又能坚持多久？”
贾衮平淡的语气夹杂着询问的意味，贾二并未多想就回答道：“主公坚壁清野，如果固守，以城中粮草支撑，或可支撑半年。”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换做从前，要想做到或许有些困难。
自从贾衮上任守丞以来，大兴农耕，练兵固城，耗费大半心血，从里到外打造了这么一座坚城。
可是这样一支颇具战力的军队，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统帅。
贾衮有自知之明，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哪怕恶补过不少兵书，也不认为自己能统率御敌。
正因如此，不到最后一步，贾衮不敢采用坚守御敌的办法。
“报～启禀守丞大人，东南方向出现贼军，有将近两千之众，离城不到三十里，正向此处赶来。”哨马满面尘土将消息带到。
当初方俣把帆儿贼的事告诉了贾衮，为避免贼寇再有小股军队渗透，贾衮以太守府为半径三十里内散布了大量的哨马。只是过去这么久，别说帆儿贼了，连普通贼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东南方向，难道是江夏城失守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传出！”
贾衮一方面立刻派人赶往江夏打探，一方面召集城中大小官员议事。
说是议事，其实祁水城的军政大权已经被贾衮秘密把持着，他此番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商讨如何御敌，而是想知道众人的态度。
贾衮召唤，上到太守赵晟，下到衙门小吏，不敢有丝毫懈怠，齐聚衙堂。
“诸位，大战在即。”毕竟是首战，为避免不必要的恐慌，贾衮只说贼寇来了一千多人。
虽然比实有人数少了一半，可一千贼寇仍不是小数目。
一千人是什么概念？放眼下去乌央一片，整个山头都站不下这么多人。
“这些应该只是贼军派来打前站的，真正的大军还在后面，不知诸位是何打算？”赵晟面色凝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句话像是一点火星跳进了干草垛里，瞬间引的众人惶恐不安。
“贼寇势大，要不我们还是逃命去吧！”
“逃到哪里去？这年头劫财要命的人还少吗，谁知道在路上走着走着，会不会突然窜出一波人马。”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要我说咱们带着百姓一起跑，就算遇到劫路的，见着我们那么多人他们也束手无策。”
“……”
一时间各种声音层出不穷，其中也不乏坚持抵抗贼寇的，只是这种声音太小，很快就被主张弃城而逃的声音淹没。
贾衮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表现的毫不在意，心底对那些主张弃城而逃的人冷笑不已。
“住口！”没等贾衮发作，赵晟却率先跳了出来。
只见他指着方才提出携民而逃的人破口大骂道：“君为臣之父母，臣为民之父母。为人父母，戕子献食兽与，如此不道之言，出于汝口而不知耻，尚为人邪！来人，乱棍打出！再有出此不道之言者，杖毙不怠。”
贼寇迫近，战与不战尚未定论，贸然杀人只会散播恐惧，导致人心涣散。
赵晟此举意在敲打一些心思不正之人。
“贾守丞你怎么看？”赵晟点了一下在旁看戏的贾衮。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方才众人的注意力全在贼寇进犯的事情上，几乎忘记一旁还坐着这么一个凶狠起来堪比贼寇的家伙。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我？一个字——狠狠打。”贾衮说出自己的看法，可是只有少数人赞同。
众人满面愁容，窃窃私语，可是凭他们的鼠胆，又能商量出什么来。
有人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不知守丞大人打算如何御敌？”
贾衮负手而立，目光斜视众人，尽显桀骜。
“我祁水城有坚甲利兵，进可急攻；又有高壁深堑，退可固守；官民众志成城，共同御敌。贼纵使有十万众，有何惧之。”
这……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反驳。他们并不是被说服的，而是迫于屈服贾衮淫威之下。
“守丞大人不愧是少年英雄，好气魄啊！”郑师爷满脸谄媚地赞叹道。
贾衮白了他一眼，大难临头，这老小子居然也不忘捧他的臭脚。
看在这几日老小子还算安稳的份上，贾衮不打算找他麻烦。
“事已至此，也只有这样了。”赵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遣散众人，转身离开。
赵晟独自来到后园散心，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赵太守，难道不赞成贾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