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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眼底露出几分无奈,可一想到女儿要嫁去方家时一身寒酸,她又不免心头一疼。
其实她也明白,在这府里,她的地位远远不及从前,院子里头的下人看似规规矩矩,没有出过一点纰漏,可没有一个人的心是向着她的。
更遑论,阮少初从来就不爱她,等婚事一过,她就完全成了一个透明人,到时,需要用到的银钱也就更多。
可方家的家世比不上顾世子,更比不上他们尚书府,说到底,她的娉婷算是低嫁了。
“母亲”阮娉婷低喃着,一双眼眶里再次泛出几滴泪意来。
她扑到江氏的怀里,哽着道:“等我在方家站稳了脚跟,我就将母亲接到方家去,让那些人都来伺候母亲,母亲你以后也不用待在这个府里受这些贱蹄子的气了。”
“那方霖”
她吸了吸鼻子,眼角眉梢颇带着几分自信道:“那方霖不喜欢我又如何,床笫之事只要用些手段,只要女儿将他的心笼络过来,他就一定会听我的话。”
“到时,母亲与我想让方家的人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江氏的手微微一颤,她皱着眉头忽的想起了娉婷出嫁后,自己在这府里的日子,若是娉婷真的能用手段让方家的人从此服服帖帖的,那她也未必不能出了这尚书府,住进方家去。
她一阵沉吟,咬了咬牙绽出几分笑来,轻轻摸着阮娉婷的头发,道:“好,只要母亲有的,母亲都会给你。”
阮娉婷伏在她的怀里,眉眼弯弯,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母亲,我就知道你对女儿是最好的。”
那张脸不知什么时候渐渐生出了一丝红晕,显得整个人都有了些气色,只是她将脑袋埋进江氏的怀里时,那双已经哭红的双眼底下却莫名透着一股阴沉。
出府时,风里尚还夹着丝丝沁人的凉意,过了晌午后,微阳便透过云层洒了下来,将坐在窗边的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那家墨青铺子里面的客人还是不少,但远远不如早上来的时候了,茶喝了快两壶,阮卿也没见那文家的文承翰进过这铺子一步,心里头的那点耐心也有些淡了。
“浣玉,再倒些茶。”阮卿收回视线,神色淡淡的。
浣玉捧起那茶壶看了一眼,却是悻悻一笑,道:“姑娘,这茶水没了,奴婢去找那老板再要一壶吧。”
阮卿长舒一口气又往窗外瞥了一眼,闷闷不乐道:“这茶都喝了两壶了,怎么还不见那文承翰的身影,莫不是今日他不会来了吧?”
“奴婢找那老板打听过的,必不会错,会不会是那文家公子家里有事,所以此次来不了了?”浣玉微微皱着眉捧着那茶壶道。
阮卿一手托腮,她看了看天色,道:“若是等得太晚还没见到他过来,想必他今日是不会来了,到时,咱们就回去。”
她说着,语气顿了下,看向阮玉微,“三妹妹,若今日见不到那文承翰,你会不会失望?”
阮玉微坐了许久,身子也有些疲乏了,迎上阮卿的那双眼睛,她却是灿然一笑,“见不见他不打紧,我与他也不相识,若真是今日见不到他,于我来说并无什么损失,又怎会失望呢。”
她弯唇笑着,一张小巧的脸如同兰花般清清浅浅的,看起来明媚又干净。
阮卿看得心头某处一动,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好,那咱们再等上一会儿。”
浣玉捧着空茶壶下了楼,两人一坐,便又是一个时辰。
暮色笼罩着那条铺着石板,蜿蜒到没有尽头的路,那家墨青铺子鲜少有人再来,于是老板关了门。
阮卿坐得腰腿酸软,心里也不大舒服,她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就带着阮玉微下了楼。
老板亲自送了两人出来,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人,身后跟着小厮脚步匆匆的往那间墨青铺子跑了过去。
那青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那铺子早就关了门,即便要买些东西也得等到第二日了,青年的目光微微一怔,眼神也由最初的焦急变成了一抹灰心。
“公子,咱们明日再来吧,这铺子都关门了。”青年身后的小厮皱着眉头劝他。
“可明日要伺候母亲汤药,出不来的。”
青年垂头丧气,跑过来时出的汗此刻也慢慢从额头渗了出来,只是天色晚,倒瞧不出什么。
小厮又低着声劝了几句,这才见那青年擦了擦额间的汗,无奈道:“如此,那明日便麻烦你了。”
天色逐渐暗淡,街市上的灯笼一一亮了起来,阮卿上了马车,神色有些不济,便歪在那窗口等着阮玉微上来。
恍惚间,就听到马车外似有一阵急切的声音道:“姑娘,你的绣帕掉了。”
阮卿掀起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青年顿住脚步,此刻正站在离她们马车不远的地方,且脚下确实躺着一块樱粉色的帕子。
阮玉微听见声音回过眸,就见那青年站在她的对面,水墨色的长袍,腰间束着月白云纹的腰带,头发只用一个发冠紧紧束了起来,鼻梁高挺,眉如剑锋。
凉风轻起,那绣帕就被吹得动了两下,青年皱了皱眉,终于伸出一只手将那绣帕拾起,轻声朝着对面的人道:“姑娘,这是你的东西。”
青年的声音温雅而含蓄,就只是将那绣帕拿在手里静静站在那。
阮玉微摸了摸袖口,才忽的认出了那帕子确实是自己的,她瞬间红了脸,低声唤了小丫鬟就将那绣帕赶紧取了过来。
她怯怯的将绣帕小心放在袖口里,转身就要上了马车,却恍若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顿住脚步回过头时,方才还站在那里的青年早就带着小厮离开了。
眉头一紧,她心里便生了些愧疚,那青年她好像从未见过,此次无意将她的帕子还了回来,她却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声谢谢。
这样岂不是辜负别人的好心么
“三妹妹,天色暗了,咱们得快点回去。”身后传来阮卿的声音。
阮玉微的肩沉了下去,她看着那道早已消失的背影,顶着一张红透的小脸就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