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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张内知将秦笠送出府门,迎上一阵萧瑟秋风,他暗打了个寒颤,对自家老爷小心翼翼嘱咐:“老爷,天气逐渐转凉,您有伤在身,出门莫要着凉了。”
秦笠淡淡应了一声,回头望了眼府内:“秦乾起了么?”
张内知愣了愣,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少爷……还在睡。”
秦笠冷哼,不满斥责:“为了个沈山水,成日里萎靡不振,成何体统?!”
张内知阖了阖嘴,终究还是委婉地回道:“小少爷重情义,那沈员外又本是他所崇拜的,少爷一时接受不了他的罪孽和死讯,也是正常的。”
“没用的东西。”秦笠唾弃一嘴,撩袍跨上进宫上朝的轿子。
他坐入轿中,又拨开帘子,向外面张内知嘱咐:“看着点他,莫再让他出门交一些居心叵测的奸人。”
张内知连连称是,卑躬屈膝地将老爷和一批带刀护卫浩浩荡荡地送出了街。
张内知目送轿子走远,敛了笑容。
他想起那沈员外平日里笑眯眯的,待人亲和,出手大方,对自己亦多有照顾,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有些唏嘘。
他收回目光,转身之际见府内踏出来一个后厨姓贾的老仆人。
“去哪里?”张内知问道。
那贾仆上来问候:“张内知好,老爷这阵子伤一直未好,大夫嘱咐他平日里多进食一些钧兰草,可驱体内伤寒湿气,强筋补血。老夫想去那御南街,看看是否能添购一批钧兰草药。”
张内知听罢,点了点头,任他走了。
那贾仆进了御南街,径直往商街最大的一家药铺走去。
药铺小二隔老远便迎上来:“呦,这不是宰相家的贾大爷吗?您请,您请。”
贾仆被他左右捧着,很快生出一些虚荣之心,挺胸抬头,装了腔调:“老夫是来问问,你这铺子,有没有钧兰草卖。”
“钧兰草?有,有!”小二笑着将他引至柜台,从身后药柜里拉开一个抽屉,挑出几根暗黄色的干茎放在桌面药纸上:“您看,我家这钧兰草,粗细、色泽、质量都是最佳的。”
“这钧兰草颜色暗黄,茎杆枯瘪,想来是半年前的。”忽从身旁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
两人侧头望去,见左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姑娘。她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麻布衣裙,像是个农家女子。
小二半张着嘴看着那姑娘,心道她仅瞥了一眼桌上的干茎,便能猜出这草药保存的时间长久,看来是个识货的。
“姑娘好眼力,这批钧兰草确实是今年三月份采摘的。”他话毕,连忙恳切地对那贾仆解释:“贾大爷,这钧兰草在百草中属上等,不管何时采摘的,皆是延年益寿的良药啊。”
贾仆本对药草之类的并不十分熟悉,正要拍板买了,又听旁边那姑娘对小二缓缓道:
“钧兰草一年四季皆有生长,若论延年益寿、补血养气之效,还属当季新摘。新摘的叶茎娇嫩,可煮熟拌料下酒,也可晒干后,每日泡茶饮用。”
她顿了顿,继续问:“小哥,铺中可有当季的钧兰草?可悉数卖于我。”
“有,当季的也有,只是少一些。”小二应着。
那贾仆听她前段言论,本就对那当季的货动了念想,一听她要将当季钧兰草买断,立马就微急了起来,对那姑娘不满道:“丫头,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这钧兰草是老夫先要的,你全买了,你让老夫如何向家中宰相老爷交代?”
文相逢听得“宰相”二字,脸色微变,似被唬住般退后半步,朝那贾仆小心翼翼地作礼:“原是宰相大人所需,是小女失礼。”
贾仆满意地哼了一声:“我家老爷养病,着急添购一批钧兰草。”他话毕,向小二抬高声调强调:“当季新鲜的那种。”
这一下子怎的都抢上了当季的钧兰草了?年轻的小二来回瞄着对面两人,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正不知所措着,忽听那姑娘柔和道:“既如此,这当季的我便不要了。我只买两斤半年前的吧。”
“诶!感谢姑娘!”小二见她颇和善地退让了,自己眨眼的功夫还促成了两桩生意,自然开心,哼着歌帮两人打包起草药来。
文相逢提着两袋草药出了铺子,等在门口的叶子打了个哈欠,提步凑至她身侧。
她瞄了眼文相逢手中的药:“相逢姑娘,药购置好了?”
嗯,文相逢点了 点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叶子问。
她谨慎地环顾街道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低语道:“我今早又去了趟侯府,侯子钧那小人和秦笠不一样,左右出行只配有一个随从,我计划带几个人突然袭击,刺杀他……”
“叶子……”文相逢柔声打断她:“侯子钧的功夫乃上乘,且他往日出行,一般至少会跟着四个护卫。”
文相逢垂眸思揣:“如今只配一个,倒显得刻意。”
叶子被她提醒,恍然顿悟:“你是说,他故意露出破绽,以吸引我们现身?”
文相逢拉拉她的袖子:“总之,你们莫要草率冒险,白白丢了性命。
叶子咬着唇,显出几分不甘心:“那该如何杀他?仅凭我们昨夜送进他暗室的那封信吗?”
“相逢姑娘,你能保证那封信可以起到用处吗?”
文相逢淡淡地阖了阖眼:“不能。”
“那你……”叶子瞧着她,脸色泛出一丝无奈又无语的神情,她轻声叹息:“好吧。”
对于文相逢来说,她只是觉得此法可施,此计可用。就像一个狩猎者,在每一处猎物可能出现的林间布下陷阱,至于这些陷阱能不能捕杀成功,究竟是哪个陷阱能起到作用,文相逢是没有把握的。
她也不计较这陷阱何时能捕杀了那猎物,她只一心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