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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那人复又退下。
此情此景,燕承南也无甚再可待下去的了。
他仍不曾对孟秋讲话,沉默地将手中捧着的,一口未动的茶盏搁下。哪怕强自掩饰着,他指尖也禁不住的轻颤,似是觉得冷,又似是因为旁的缘故。
远了那好歹泛着暖的温茶,这颤瑟也愈发难以抑制,只得拢在广袖里,免得被孟秋发觉。
一如他来得匆忙,离去时亦然仓促。
“殿、”她话音一顿,“陛下!”
燕承南步履停住。
如似融入骨骸深处一般的,尤其不争气的,成了习惯,只消她轻飘飘一声喊,就挪不开身了。
“您等等,”她道,“我去拿把伞。”
……这样啊。
此前的冷淡与生疏都都仿佛是惺惺作态,在她若无其事的姿态里,轻而易举的崩塌溃散。像这漫天的风雪云雾,到底是覆盖不住世间的丑恶与狰狞。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不多久,又紧跟着近来。
她似是一无所知,疑惑不解的,蹙着眉尖看他,轻声唤着,“陛下?”
燕承南想。两人的分离,在她看来,或许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碍于他惯来隐忍,孟秋从他面容上井不能看出什么,更无从得知他心情。她握着伞柄,近乎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他的想法,“要是您不愿意……算了?”
抑或这段过往,在她看来,也是轻描淡写就算了的。
孟秋看着他,却因他的静默而偏向另一个方向,知情识趣的低下头,“您放心,大概没几天了。今天是意外,我保证不会再在您眼前……啊!”
他骤然上前,让孟秋接连退步,后腰抵在桌沿处!
竹伞摔落在地,沿着青砖略微歪斜的弧度滚动着,停在门槛边儿。
风卷残雪,扑面而来时化作刀刃般,寒凉刻骨,冷到人心底深处去。灯影摇曳作扭曲又诡谲的姿态,衬着半墙凄清月光,一冷一暖、一深一浅,浊泾清渭。
“怎、怎么了……”她避开燕承南一错不错的凝视,却被他捏着下巴被迫昂首,“您……!”
姿势略微羞耻,让孟秋抬手想推他,可却又在触及他衣衫湿凉后,没忍心。
新帝的神情冷硬沉郁,衬着华服、高冠,愈发与以前的郎君判若两人。他眼底是晦涩莫测的,一概情绪皆都藏得妥帖,教孟秋觉得无际可寻。
仅仅从他冰冷的、细微颤着的指尖上,才稍微感到些许……近乎于无的苦痛。
“若与故人……此一别。”
大抵维持神情便是极其不易的事情了,方才教他话音里的喑哑与艰涩,连遮掩都难以为继。
他将孟秋的愣怔看进眼里,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如似在和孟秋求解,又似是明知故问,“归期何时?”
问了,却不必要她作答。俩人也对答案心照不宣。
不如沉默。
孟秋到底还是将他推开了。
“借过。”她干巴巴的客气一句,没敢看这位新帝,从旁边躲避着挪远几步,拉大间距。堪称凝滞的片刻寂静后,她默默捡起伞,又递给他,“回去吧,雪下小了。”
到此为止,也教燕承南再确信不过,她已然对他无所求了。哪怕求她别有用心,都没个慰藉处。
竹伞被塞进他怀里,被他僵硬拿住,好半晌,才哑声应和孟秋,“送我一程罢。”
“……好。”
月色与雪色之下,燕承南执着伞,依旧是大半边儿都偏向她,为她遮去风霜凛冽。
可惜二人中间隔着好一截儿,是合乎规矩,丝毫都不逾越的距离。细雪星星点点落在他俩发间、鬓角,隐约也似白首。
是燕承南先破冰的,“近来或有人以你作把柄,小心行事,莫要频频出门。”
“好……”她答,“我知道了。”
“还有几日?”
“没定,三五天吧。”
“朝中提议选妃……”他忽而道,“最迟将在春闱后,便拖延不得了。”
孟秋不尴不尬的点头。
他又说,“……新岁安康。”
“嗯。您也是。”
一段路而已,说着话,又仿佛还没来得及多聊,就再无借口去做停留了。
两人前后站定,燕承南将伞递给她。
“就几步路,不用。”孟秋推回去,视线看向他落上雪,又被融化浸湿的衣衫,低声催促,“您自己打着,回宫后赶紧沐浴更衣,别受寒了。”
他良久地静默。
乌眸漆黑,面色却苍白。
明黄色衣袍被雪渍斑驳,洇开宛若啼痕的水迹。冷玉似的手指持着伞柄,指尖又被冻得嫣红,如同抹了胭脂。
他共孟秋说道,“要记得我。”
一如他夜夜见到明月,便愈发深刻的将孟秋更在心上刻画一遍。
孟秋此时还不解其意,更难以得知他的弦外音,误以为,不过是一番诀别。他也仅仅只是舍不得罢了。
“必不会忘。”她应答着。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