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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府,获鹿县。
拜音图所部清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杨振威声泪俱下,又一次对拜音图解释道:“大帅,姜镶贼子,心怀不轨,末将着实不知啊!末将请令,逢战请以末将为先驱,誓死荡平贼寇!”
杨振威怎么也没想到,姜大帅这么不实在,难道就一点没考虑还在拜音图手底下的自己吗?数千子弟在外征战,你这忽然反了,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要不是杨振威还算听话,规规矩矩,要不然,怕是现在自己脑袋早就挂在旗杆上了。
姜镶倒也不是没想到杨振威,只是从山西抽调兵将起,先是驻防江北大营,后面又去湖广战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年,姜镶觉得清廷大概率是不会把杨振威和其军士放归了,因此反正时,姜镶压根就没考虑杨振威的事。
拜音图直直的盯着杨振威,见其头磕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细看之下,杨振威的身子似乎还在颤抖。
过了许久,拜音图笑道:“杨将军快快请起,本帅早已说过,姜镶反叛,将军又有何罪,既然将军拳拳报国之心,本帅岂能阻拦,摄政王已令本帅尽快夺取太原,这井径关,便由将军所部为先锋,克日夺取,本帅静待将军之佳音!”
杨振威战战兢兢出营后,心中放松了些许,直到返回自己营帐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炮灰也比死了强一些。
杨振威所部出山西时,六千部众,在外面晃悠了一圈,失踪,病亡,战死,等杨振威率军返回山西时,其部尚有四千五百余人。
只是和出来时不一样,都是山西子弟,回去的时候却要用手中的刀枪,挥向乡人,杨振威所部士气低落,即便是杨振威画饼,言破关后必大赏,军中的士气也没恢复多少,但到此时,杨振威也无可奈何。
井径关内有七隘口,分别是神堂口,黄龙口,驴桥口,险隘口,达滴岩口,武功口,杨庄口,而过了七道隘口,想要夺取阳泉,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经娘子关,一条则是固关。
昔有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是以,山河之固,在于人。
姜镶举措失当,亦或许是因稳固大同根本,故而集重兵于大同,而对外围之关隘,大部皆由收编之义军所把守,这些义军虽颇有斗志,却未曾历经血战,战技不习,不论人数,或是甲械,皆不及清军。
杨振威在后方清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强令士卒一路强攻,一旦有士卒溃退,后方的督战队立时冲上来,将溃退者,无论官兵,尽数斩杀,无一丝留情,这些隘口多为险要之地,或是必经之处,有的隘口守军不足百人,却给于清军五倍之杀伤。
杨振威手下一个千总,对着杨振威哭诉道:“将军,我等都是三晋子弟,却如此自相残杀,多少将士,千里迢迢,步履艰难,终于回转返乡,这些将士却要亡于家乡,做那冤死的魂!”
等杨振威所部伤亡惨重,终于越过最后一个隘口后,杨振威请求拜音图将自己撤向后方,这在杨振威看来,应是天经地义,但不曾想,话刚说完,就被拜音图所拒,严令其再破固关,并为其画饼,言,破关后,则必为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世代不休。
杨振威对此心中颇为振奋,可其手下却不是这般想法,当初说好的过了井径关有赏,结果又是拖延,四千五百多人,活着抵达固关的,不足两千人,而士卒看着那关口上严阵以待的守军,又看着后方弓手蓄势待发,仿佛溃退就要斩杀的情形。
终于,临阵而兵变,就这样发生了,杨振威部下,无论兵将,各个都已经绝望了,在这般情形下,杨部中的一个千总,他振臂高呼:“进亦死,退亦死,何不反了!”
高呼下,从者云集,杨振威在阵中,根本无法制止,反而被愤怒的部下,揪出来,活活打死。
拜音图见发生兵变,大怒,当即命弓手放箭,又遣精兵尽杀叛军,本是临阵举事,相互之间,几无配合,有人疯狂朝着清军杀过去,也有人丢盔弃甲,攀爬两侧山林,还有人朝着关口处跑去,请求开关。
这等乱兵,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仅是一轮冲杀,便大溃,朝着关下而去。
关头那些义军目瞪口呆的看着关下发生的闹剧,守将担忧这是清军的诱敌之计,依然是严守关口,拒绝开关,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军将关下的乱兵射杀殆尽。
拜音图进军山西时,孟浚才收到多尔衮兵围大同的消息,随之而来的便是姜镶举兵归附,请求孟浚出兵信件,可南面,亦是有重要的情报传来,永历朝廷,似乎有所异动。
这让孟浚有些举棋不定,姜镶自己是不可能看着他就这么被清廷所灭,但是出兵,孟浚却真的有些不安,永历朝廷恐怕真的会趁自己北伐时,拼命拆台,扯后腿。
在曾经的历史上,清军势如破竹的情况下,南明内部还在互相内斗不止,更不用说如今历史早已改变,随着多铎身亡,清军在南方彻底失利,永历朝廷再无外忧,可是朝臣却毫不感念孟浚击败清军之功,反而朝野上下,纷纷指责孟浚野心勃勃。
东阁大学士张佐宸上疏弹劾孟浚,其辞激烈无比,言:“孟浚手握权柄,逾今不朝,视朝堂如无物,陛下之令,亦是置若罔闻。武人擅权,祸必殃及四方,扰宇内安宁。
其手握金革之器,心无所容仁义,唯权柄是瞻,罔顾国事。遂致天下隳颓,纲纪湮灭,社稷危殆,犹以武力凌驾庙堂,举国上下,莫不惶恐不安,人心浮动。
是以君子忧患未萌,戒慎戒惧,防微杜渐,方能拨乱反正,臣愿赴南京,力劝其幡然悔悟,还政于朝,使斯文未丧,礼乐重振,天下归心,四海晏然,庶几可期也。然则,若任由武人专制,国将不国,何谈太平盛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