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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车马踏上南市街,再驶过离宫正南门的五轨大道,雍城的西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前方,一匹匈奴骑士的快骑突然折返而来,亚苏一夹马腹迎了上去,两人一汇合,那名骑士俯首禀报:“亚苏公主,西城门关闭,禁止一切人员出城,怎么办?”
孙原听得真切,忙问:“消息确切吗?”
骑士答道:“我是探路先锋,刚从那里回来,岂能有假!”
孙原和亚苏同时策马向白悟的座车跑来。
孙原先开口:“启禀太后,有确切消息,西门闭关。”
赵姬一怔,探出脑袋:“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说到这儿,她想到一处可怕处,本能转头看向白悟。
白悟心中惊惶,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亚苏。
“是的白大人,这种事情我的骑士们会打探得明明白白。”
“太后,会不会就是针对我们的?”白悟连忙说出自己的担忧。
赵姬沉吟道:“不能啊,我的人一得到消息就从咸阳星夜兼程,即便昨夜大雪纷飞,他也一刻没敢耽搁,按理说,章台宫的王诏是与卫尉军同行,他们人多拥堵,行动定然迟缓,消息传不了这么快……先不管那么多,去看看再说。”
车马重新启动,跨过那条南北向的夕水街,城门已近在眼前。
一队戎装加身的官兵从城门一边的门洞旁跑步而来。
为首的一人手一挥,喊道:“什么人,停下,此门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还请速速返回!”
孙原立于马上,眼睛一瞪:“陈百将瞎了你的狗眼,连太后的座驾都不认识了吗!”
“哦,原来是孙将军啊,小人眼拙……”
“废话少说,快快打开城门,太后要出城公干!”
陈百将面露迟疑之色:“这个嘛……”他眼睛偷偷瞟着后边的马车,试图发现些什么。
赵姬赶紧撩开窗帘,喝道:“混账,哀家需要即刻出城,再磨磨叽叽小心你的狗命!”
陈百将连忙磕头,接着不慌不忙爬起,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面色一端:“太后殿下,恕小人不能从命,小人得到的命令是‘一切人等’,这里也包括太后,小人只是执行命令,还望太后体谅。”
赵姬勃然大怒:“这个命令是谁给你下的?”
“当然是……”
“启禀太后,下命令的正是下官。”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城楼上传来。
内史肆立于城垛旁,双手后背,神情倨傲。
赵姬咆哮起来:“内史肆,你昏头了吗,连哀家的座驾也敢阻拦,哀家问你,你有几个脑袋?”
内史肆不怒反笑:“太后殿下,您先息怒,下官并不是针对你,作为雍城的军政主官,下官得到命令,要严防某一贼寇逃出城外,现在,下官怀疑,那人就藏在你的车内。”
“混账,哀家怎能与贼寇为伍?你倒说说,你口中的贼寇是谁?”
内史肆神色一凛,一字一顿道:“药膳监的白监长,白大人!”
“信口雌黄,白监长什么时候成了贼寇?你诬陷一位朝廷命官,也不怕哀家在王上面前参你一状,从此仕途不保吗?”
“哈哈哈,诬陷不诬陷下官不知,但下官执行的是王上的口谕!太后殿下,您还是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下官劝你回你的怡阳宫,并把车内的那人留下,否则大家撕破脸可不好!”
“你是说王上的口谕,可有凭证?哀家问你,是哪位公公传来的口谕,你不妨把他叫出来当着哀家的面对质一番,否则……”赵姬眼一瞪,恶狠狠道,“否则,休怪哀家按你一个谋反之罪!”
内史肆一愣,急思应对之策。
“假借王上口谕,那是要灭九族的!肆大人,你可要想清楚!”赵姬丢下这句话,目光巡视一圈,先是把手指指向面前的陈百将,接着又点了点与内史肆站成一排的几位城防军官,声色俱厉补充道,“还有你们这些狗东西,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哀家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太后?就算哀家做了一些出格的事,哀家可是王上的娘亲,血脉相连,王上又会把哀家怎么办?到头来,吃亏的可是你们!王上断然不会因为你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军吏伤了我们母子感情,到那时,谁来替你们说话?”
赵姬这一番话,句句击中要害,最先动摇的是内史肆身旁的一位郡丞,他是分管雍城各城门的城防官,闻言连忙向内史肆投去征询的目光,轻声问道:“是啊肆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是王上的旨意,可有实据?”
内史肆不耐烦挥挥手,“口谕哪来的实据?”
城楼上的细微的骚动很快进入赵姬的眼帘,她冷哼一声,扬声道:“肆大人,那你可别说王上的口谕连个捎信的都没有?你可知,章台宫所有替王上传达口谕的无论是公公还是侍卫,就没有哀家不认识的!”
听到这儿,郡丞不干了,对内史肆立即提高了声音:“肆大人,下官们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呢,上有老下有小,您可不能不顾我们的死活啊?”
无论是城楼上还是城门下,所有的城防官兵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诚然,即使内史肆确有王上的口谕,但对方可是太后啊,她和王上就算闹掰了,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总不至于年轻的王会弃血脉之情不顾,做出一些有悖伦理的事?到头来,太后盛怒,对他们这些有拂她意的小人物来个一锅端,到哪里说理去啊?!
极短的时间内,几乎所有人都想清了利害关系。
郡丞猛提一口气,铿锵有力道:“来人,把城门给我打开,恭请太后出城!”
作为掌管防务的将领,郡丞平时几乎和官兵们日日厮混在一起,他的命令比内史好使。
马上有人启动开关,城门于是开始缓缓下放。
内史肆本还想坚持己见,但实在底气不足,除了他自己的确被太后给他扣上的“谋反之罪”吓住了,他也清楚知道,在小小的雍城,太后就是天,他的人格魅力还远远没到让所有的手下敢于拿竹竿捅天的地步。
但隐隐的,他有些不甘心,壮起胆问道:“太后殿下,下官还想问一句,药膳监的白大人在不在你的车上?”
“白监长在不在哀家的车上,关你什么事?”
城门洞开,赵姬一挥手,孙原扬起马鞭,带着数十名侍卫第一个冲出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