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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郡,平城边境。
在经过了无比艰难的一段行军后,周军总算是逃出了生天,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平城境内。
与此同时,那令人窒息的黑夜也已过去。虽然天空还在下着大雨,但起码不会再让人心生绝望了。
可很快,新的危机又到来了——淋了一夜暴雨,许多军士都冻得瑟瑟发抖,甚至还出现了头疼发热的迹象;伤病员们的伤势也在不断恶化,毕竟这么大的雨,伤口感染且不说,那药也不好敷啊!故而,眼下霍英急需为自己的将士们找到一处安全干燥的休息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们的目的地平城,就是最佳选择。
……
平城,太守府。
平城太守孙兴蜷缩在躺椅上,一边翻着书,一边惬意的听着窗外的雨声。每到下雨天,他都会挑上自己喜爱的一本书,配上一盏好茶,慵懒的享受着那滴答滴答的天籁之音。等觉得累了,就把书放下,一觉睡到饱足。再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雅,太雅了。
身材肥胖的孙兴费力地翻了个身,正准备借着雨声入眠时,一名官差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神色慌张的大声喊道:
“不不不……不好了老爷!城外!城外有一支军队在靠近!”
“军队?!”
孙兴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面带恐惧的询问道:“是匈奴人打来了吗?他们不是被拖在武州了吗?怎么又到平城来了?!哎呀呀……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老爷,雨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啊!”那官差哭丧着脸说道,“要真是匈奴人,咱们可就全完了!城里的青壮要么都入伍战死了,要么都逃了,没有守军,咱们拿什么来守城啊?!”
“哎呀!这这这……”
孙兴急地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一张脸差点愁成了猪肝色。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是被抽去了脊梁似的、软绵绵的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对那官差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老胡啊,去把夫人小姐,还有城里的百姓们全都安排进地窖,好生躲藏起来,切不可发出丁点声响。我自去向匈奴人请降,如此……说不定还能让平城免去一场灾祸。”
“老爷,这太冒险了!”那官差一听,立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匈奴人生性残忍,就算您主动请降,他们也不一定会放过您啊!”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孙兴苦涩的笑了,“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也不会上阵杀敌。但若能让平城免遭涂炭的话,区区小我,舍之何妨!”
“可……”
“好了,就这么定了!”孙兴重新站起身来,胖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坚毅,“老胡,我把我夫人和女儿,以及城里的所有百姓都拜托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是,老爷!”
……
“小王爷,快看,门开了!”
平城外,罗八九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指着缓缓洞开的城门大声说道。
霍英微微颔首,连带着其余将士,脸上也都浮现出了幸福的神情——很快,他们就会有干净的食物和水来果腹,还有温暖的住所用来休息了。再回想起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和生离死别,一些人竟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终于……这场噩梦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啊……
城门分左右大开,一名披着蓑衣、身材圆润的男人快步从中走了出来,经直来在了霍英面前。当他近距离瞧见后者身上的赤色甲胄时,明显一愣,但马上就一把抓住了霍英的手、无比激动地问道:
“敢问将军,你们……你们是朝廷的军队?!”
“严格来说,我们是从武州退下来的,”霍英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随即侧过身去,指着身后的林檀说道,“这位是雁门郡守林檀、林大人,他可以证明我们是……”
“师兄?!”
那胖男人惊呼一声,硬是打断了霍英的话。紧接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林檀微笑着和前者拥抱在了一起,似乎早已与之相识多年。
“诸位,容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早年求学时的师弟,孙兴、孙相叔,”林檀拍着孙兴的肩膀,又对其补充道,“师弟,这位便是晋阳信王府的小信王殿下,还不快快见礼!”
“啊呀!原来、原来是小信王殿下亲临,下官失礼了!!”
“无妨,孙大人请起。”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霍英也就不客气了。将孙兴扶起后,便立刻开口道:
“孙大人,我和我的将士们刚刚冲破了匈奴的包围圈,劳累非常,急需补给!还请孙大人为我们安排食宿与药物,并尽可能的组织起城中百姓,会缝补、懂药理的优先,拜托了!”
孙兴看了看四周面容憔悴、状态极差的军卒们,顿时心疼不已。当下连忙迎着众人进城,又将老胡给叫了出来,令其组织百姓,替这些保家卫国的勇士们安置住处、清洗伤口。
大雨一直持续到了当天傍晚才渐渐减弱,而忙活了一天的军民们也终于得以休息。经过统计,从武州突围开始、并最终活到现在的周军,仅剩三百六十五人;其中,校尉等中低级军官全部战死,陌刀兵所余不过十七人;主将霍英坐骑丢失、武器丢失、战盔丢失,就连佩剑,也折断在了剑鞘之中。
简而言之,就是惨败。
休整第五天,一名从南方而来的斥候寻进了平城,并带来了一道神秘的命令。让霍英感到意外的是,这道命令不是从信王府中传出来的,也不是从洛阳,而是出自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人之手。
开阳王——玉鸣。
玉鸣,字璟川,大周皇室之嫡长子。但在数年前因为眼疾而双目失明,最终失去了太子之位,改封开阳王。如今,这位废太子竟然自请为并州刺史,准备来接手前线战局。
这属实是惊到霍英了,要知道,现在并州的局势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棘手的很。这位在温室里长大的娇弱公子,嘶……脑子坏了?跑这儿来刷存在感?
镀金?不太像啊。在这能镀什么金?溅一身血倒还是有可能的。
不知不觉间,霍英竟对这位废太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在思虑再三之后,他也决定应命令中所要求的那样,在二十日内率部赶回晋阳,向新任的并州刺史、开阳王殿下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