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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英扭头看了玉莺一眼，目光平静，似乎对后者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夜深了，你应该待在军帐里，而不是出来乱跑。”
“那里太闷了，待着不舒服，”玉莺拿手紧了紧身上的战袍，慢慢靠在霍英对面，“况且，一直待在军帐里的话，可没机会欣赏到如此佳句啊。霍将军，你刚才所念之诗，它有名字吗？”
“有的，”霍英轻轻点头，“它叫作塞下曲。”
“塞下曲么……”
玉莺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良久，才颇为感慨的说道：
“好个塞下曲！初闻只觉宏伟悲壮，再品却又能品出无限的壮怀激烈！如此大气磅礴，可比那宫中奢靡之诗、民间风雅之句要强上千百倍！”
“真没想到，霍将军不仅武功盖世，更是胸藏锦绣！了不得，实在了不得！”
面对玉莺如此盛赞，霍英不禁老脸一红。事实上，这首诗只是他有感而发，却并非是他所创。但见前者满脸沉醉、不断地诵念着这首《塞下曲》，霍英也不好意思再去解释，只能厚着脸皮承下了这声赞赏。
反正……这个世界，应该也不会存在高适那样的边塞诗人吧？
权当是向过去的历史借上两缕春风了。
北方的黑夜寂冷难耐，寒风刺骨，即使是霍英，在风口上站得久了也有些吃不消。正当他准备借口告辞时，玉莺突然凑到他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霍将军，你不觉得今夜有些过于安静了吗？”
霍英愣了愣，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匈奴会有所行动？”
“没错！”玉莺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你有没有研究过那个名叫戎瓒的匈奴大王子，他这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我们习以为常的一些事情，他偏爱反着来，像极了一个任性的毛孩子。”
“所以我猜测，如果朵术初战失利，那么戎瓒绝不会在这时候让他缩回壳里养伤，而是会告诉他，在赢了一阵后，我们必定会骄傲自大、放松警惕，此时正好用兵！所谓出奇制胜，他向来乐于此道。”
“杀！！！”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玉莺话音刚落，城外就轰然响起了巨大的喊杀声！紧接着，原本寂静的荒野上迅速燃起了大片大片的火光，很快就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那是……”
霍英眯起眼睛，望着那火光中混战在一起的两拨人，顿时惊讶地转头看向玉莺。
“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将禁军埋伏在了城外？”
玉莺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对霍英的反应非常满意：“知己知彼嘛，行军打仗，总归是要看的长远一些。怎么样啊霍将军，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不能受任何风吹雨打的小花朵吗？”
霍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向着玉莺郑重一礼：“公主殿下！今夜，若非是殿下布局，大陵城恐已遭受灭顶之灾！我霍英谨代表城中军民百姓，多谢殿下的大恩大德！”
“啊……倒、倒也不必这么见外……”
玉莺俏脸一红，但借着夜色的掩护，却也未叫霍英发现什么异常。暗暗深吸一口气后，玉莺便立刻转过身去，略显慌张地说道：
“霍将军，敌军遭遇埋伏，已然大乱。此刻正好尽起火把，再出城追杀一阵。顺便还能夺下那些设在路口的要寨，扫清通往邬县的道路。当然，如果……如果……”
“如果进攻不顺，还请将军莫要恋战，速速回城，别让我……”
越往后说，玉莺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更叫人莫名其妙的是，她也没有再复述一遍，而是说完后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霍英，在原地不断地揉着耳朵，努力回想着玉莺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
……
“砰！！！”
邬县府衙大堂上，一个精美的茶盏被戎瓒用力扔出，精准无误的砸在了朵术的脑袋上。
“废物！废物！！来，说说吧，这次又折了多少人？！”
跪下堂下、如丧家之犬般的朵术听到自家主子愤怒的咆哮声，当下连头上的鲜血都顾不得擦，便连忙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回……回您的话，约……约在三千左右……”
“三千？！”戎瓒眼珠子一瞪，“你个狗奴才，前番折了四千，夜袭又折了三千！这回甚至连前线的四处营寨也全丢了！妈的，我交给你的一万先锋如今还能剩多少？！啊？！！”
“回您的话，大概还剩……还剩个三千左右吧……”
“我他妈是在考你算术吗？！”
戎瓒气得七窍生烟：“我大匈奴自南下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惨败！朵术，你可知那些老家伙们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吗？他们说我没有识人之明！竟把征战之重任交给了一个白痴！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质疑我是否有能力继承大单于之位了！而这一切，全都因为你！！！”
“大王子饶命啊！”那战场之上不可一世的朵术，如今已经彻底吓傻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求您看在属下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
“报——”
就在朵术苦苦哀求之际，一名匈奴斥候忽然前来禀报：“大王子！城外发现周军！”
“什么？”戎瓒闻言，不禁有些惊讶，“周军？确定吗？”
“千真万确！”那斥候激动地说道，“周军人数约在两千左右，于山谷口列阵。其中军还打着一面‘中郎将霍’的大旗，想来应是霍英亲至！”
听到来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给予了匈奴无数屈辱的霍英，戎瓒的眼睛顿时亮了。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来了枕头，因为朵术的连番失利，已经有不少人对他这个大王子颇有微词了。若是此番能擒杀霍英，那么不仅可以一雪前耻，更是能叫那些质疑他的人统统闭嘴！
至于霍英为什么会胆子大到主动杀上门来，以及为什么只带了区区数千兵马，这些并不在戎瓒的考虑范围之中。
开玩笑！自己虽然折了两阵，手上却依然攥着三万大军，更别说雁门郡内的匈奴主力还在源源不断的给自己补充兵力。那周军能有多少？根据情报，撑死也就六千人！三万对六千，还用得着小心翼翼吗？干就完了！
“朵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目光缓缓下移，戎瓒狞笑着对朵术说道，“速去点齐精兵强将，随我出城去会一会那霍英！如果这次能建下战功，我便饶你不死；倘若再有半点不称我意，数罪并罚，立斩不赦！”
“谢大王子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