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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省厅和基层
过去了半小时。
“陈警官,拉开窗帘吧。”马荣成抬手看了眼手表,在得意自己速度的同时,下意识的嘱咐人干活。
有些警察在省厅待习惯了,总会不自觉的以为高人一等,实则是所属平台赋予所有人的地位。
比如说省厅的民警和基层的民警,虽然大家在职级上可能都是科员,可实际上省厅民警还隐藏着“省厅”这个平台buff的加成。
别说基层的民警了,就是基层的科长过来,都要客客气气的给对方递上根烟道声哥,谈事前还得先美言几句。
所以说,起点很重要,放在“人生”和“工作”都一样。
马荣成说完话,直起弯久了的腰杆,右手放背后一下一下的反着锤,放松略微酸疼的后腰。
才干这么一会儿活,就累得够呛。
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在省厅养的废了。
哎,也不知道自己跟了大半年的反诈系列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马荣成旋即一顿,心里止不住的涌起回去的念头,思忖着能不能早点结束这次的基层援助,早些时候回到专案组,也许还能喝点汤。
陈书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已经习惯暗处的眼睛一下受到窗外阳光的直射,忍不住低头别过。
这时,陈书发现米色窗帘布的底部有一道长五六公分的褐色痕迹,弯下腰凑近了看,像是泥土,再仔细一想,倒是挺像楼下那一摊草地上的。
“咦?”陈书蹲了下去,认真观察这一抹不同寻常的痕迹。
马荣成见状瞄了一眼,又继续捣鼓他的复勘工作,除了现场的鞋印,还有大床、浴缸、洗手盆等一大堆东西等着他呢。
看久了动漫的陈川放下手机,懒得动弹,于是伸长脖子远远看了几眼,觉得挺无聊的,嘟囔几句又埋首研究他的“密室杀人”的动漫片。
年轻的学警江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片刻后,陈书忽然大声道:“马专家,你来看一下!这窗帘布上的褐色痕迹像不像死者脖颈上的勒痕?”
马荣成快步走过来,跟着蹲下去,与陈书头挤头的盯着出现不同寻常痕迹的那窗帘布。
他扶了扶眼镜,回忆道:“有点像,看这尺寸像是吊死死者的那根绳子。可是,我记得那绳子挺干净的啊”
陈书眯着眼睛,沉声道:“房间我们仔细搜过,现场只有厕所那一根绳子,当时死者就是挂在那根绳子上的。既然那条绳子很干净,那么显然现场还有第二根粘有泥泞的绳子!
“这条被人带走了的第二根绳子,或许会是破案的重要线索。马专家,这上面的泥土麻烦你提取下,我觉得应该会用得上。嗯,我感觉可能是楼下草地上的”
疑心一起来,陈书对窗台的检查更为仔细,他用戴着的白手套在干净的窗台上轻轻点了点,包括角落里也触碰几次,结果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虽然我并不清楚五星级酒店的打扫标准。可这窗台上,包括两侧的角落上却是丁点的灰尘都没有,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说着,陈书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那女孩上吊的厕所,他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同情,他能感受到这个房间曾经承载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最后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的强烈愤怒。
马荣成被陈书突然迸发出来的杀气惊住,听的愣了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他微微转头,小心的看陈书一眼,只觉得他浑身都是杀气,有点不像刑警的样子,像是
“这不是自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陈书咬着牙,缓缓吐出两字,脑海里浮现出酒店总经理遗憾的叹息:诶,可怜的孩子。
这位东海来的同行像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有点我当年在基层干刑侦时候的样子。不过在基层这么拼命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得是做牲口的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马专家,脑子里如此想着,把自己年轻时候的身影,下意识的往眼前这位外省来的警察的身上去重叠。
如果说,这时候要是黄毛跳出来,指着陈书将对方在南疆一路杀穿的事迹摆出来,也不知道这位省厅专家还会不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有点像。
江海像一只闻到腥味的猫,从角落里凑了过来,安安静静的站在蹲着的陈书和马荣成背后,许是被陈书突然迸发的气势所迫,这会儿亦是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不知为何,陈书突然想起死者的父母,气势陡然一落。
那俩夫妻,奔着发财的目的,屁颠颠跑过来找酒店要了几万块钱,然后一眼都没看自己死去的女儿,就跑了。
就跑了。
也,太可怜了。
陈书看向一旁的马荣成。
对方扶了扶眼镜,却是不以为然说道:“陈警官,虽然我们得出了现场存在有伪装的鞋印,但这只能说明案发当晚现场有第二人存在,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命案。”
可酒店监控上显示,前后几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第二人进入过房间陈书在心里反驳着,却没有当面驳了专家的面子。
马荣成站起身来扶着膝盖,继续说道:“陈警官,要知道,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自杀的人是远远超过被谋杀的人,所以我们进入一个命案现场,不能先入为主的就以为一定是凶杀案,这在主观上,就先给自己限制了思维。”
顿了顿,马荣成继续说道,这会儿的语气像是孜孜教导的前辈,倒是缓和许多:“咱们做警察的办案子,千万不能让情绪给影响了,一切都得事实说话。”
陈书沉默不语。
陈川将手机锁屏静音,勾着嘴角看戏。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作为外省的警察能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在别人看来,已经是不得了的人情了。
要不是眼前这位省厅专家懒得搭理这基层刑侦大队的事情,陈书等人连这案发现场都进不来。
即便他心中再可怜死者,也断无一丝插手案件的可能。
“马老师。”江海用尽量平和且诚恳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要不我们最后再检查下窗台这里?”
马荣成听到这里就笑了,原本因为陈书所引起的紧张气氛马上就松弛开来。
他知道江海话里的意思,笑着用食指点着对方:“这里就你年纪最小,我的年纪最大。怎么,反倒是让你来安抚我了?”
年轻的学警连忙摇手:“马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书上前拉住江海,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丝对死去女生的同情,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沉声道:
“马专家,我想请你帮个忙。”
专家并没有搭腔,他的内心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外省来的警察会对距离他家乡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案件如此执着。
做警察的,本来疑心病就比常人要重。
场面因为陈书的求助,反倒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马专家。”陈川走了过来,收起一贯以来轻佻的神情,有些低声下气道,“我跟这兄弟处了十几年,他就这脾气。说好听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际上就是情商为零。您啊,多担待。”
马荣成没说话,一个个人看了过去,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们这样搞得我反倒是个坏警察了?”
说完,他亲自上手将窗帘布重新拉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足迹灯拧到最强档位上,唰的一下,锃亮的光照射出,地上的脚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态度同样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