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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艾丝特没有再躲闪。
灵性直觉被触动的时候,艾丝特的身形仍然停在原地,金色雾气中的巨剑虚影瞬间成形,直接当着她的正面劈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艾丝特的方位已经再度发生了改变,躲开了那团重新膨胀又消散的雾气。
艾丝特感觉后脑勺一痛,就好像有谁不耐烦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作为警告让她不要胡来。
她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黑眼睛淡漠中带着嫌弃的眼神了。
虽然乌鸦并没有出现,但艾丝特很清楚就是祂干的,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别的什么,在这种无法沟通的情况下,艾丝特连解释自己的意图都做不到。
偏偏这时候一点默契都没有!
艾丝特心里的想法众多,却是一点都说不出口,在灵性再度出现反应的时候,这一次她主动转变了方位,继续密切关注着那片虚影的变化。
似乎是终于不想再看下去了,脑海中的声音响起,好笑地点破了让艾丝特犹豫不决的局面:“我说你到底还是不是‘寄生者’?想要拿头去跟对方硬碰硬,不如考虑更稳妥的方法。”
如果有选择的话,你以为我想当“偷盗者”吗!
艾丝特在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句,但是行动却一点也不慢,她的身影飞快扭曲糅合,汇聚成半实半虚的光团。
而那金色雾气间的存在,仍然机械式地重复着先前的举动,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正常。无形的压迫感再一次向着光团的位置笼罩过来,然而在那柄巨剑虚影成形之前,光团反而更加迅速地冲了上去,随即崩散成星河般的光点。
一只纯粹由光芒构成的云雀从光团中扑出,如果仔细望去,还能看见在云雀羽簇里有一条阴影般的小虫子,它的爪子中另有一团泥泞的黑影。
星芒错落的轨迹间,云雀融入那团无形的金色雾气里,就像一粒落入水中的盐。
巨剑依然按照先前的规律,想要从金色雾气中凝聚出来,然而这个过程远比先前缓慢了数分钟,在这片刻沉寂过后,那把原本模糊的巨剑,忽然疯狂吸取起周围的金色雾气。
它的形象逐渐化作实质,金色的剑柄上,却缠绕上一段黑色的影子,随着黑影不断盘旋,在剑身留下带凹槽的粗糙黑色花纹,这把巨剑也终于摆脱了半透明的质感。
这个过程也并不平静——这把金光璨璨的巨剑如同一根被拧紧了发条的指针,开始漫无目的在原地疯狂打转,不断搅动起这片迷蒙的金色迷雾,并大量地吸收着它们,促使它们缓缓转起圈,在漩涡间被迫汇集。
这样的异变很快扩散到这处空间的每一处,带来了艾丝特所期望的变化。
先前那宣布“安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发出声音的源头只传来了沉闷、痛苦的嚎叫,在短短几秒后又归于沉寂。
虽然很短暂,但是这声音确实指明了一个目标,在不见尽头的迷雾中,只有它是清晰的。
巨剑猛然停下了令人头晕目眩的转圈运动,然后径直指向那声痛苦呐喊传来的方向。
伴随着一道柔和却坚定的声音,新的“律法”从巨剑前端绘制而出,在艾丝特声音响起的同时,金黄色的流光从剑尖喷出,眨眼间就勾画出一个完整的古弗萨克语单词,与艾丝特重新发出的声音相互重叠:
“通行!”
既然主人不欢迎客人,那客人当然要自己找到进门的办法——这倒算是一件非常符合“偷盗者”风格的事。
所以这巨剑能不能开出这里啊,真想把它留下来,艾丝特在心里这样想道。
通过“寄生”,居然真的控制住了那巨剑的灵体,她自己也对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是钝刀子划过的痛苦,也同时在刺激艾丝特的灵体,虽然并未触及让她难以忍受的阈值,但是艾丝特知道这种状态最好不要一直持续下去。
乌鸦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只是说一说,不过你比我想得还要……”
在“愚蠢”与“偏执”之间,它最终选择了一声低笑,反而让艾丝特心里更加不舒服,不过在数次打交道后,她早就习惯了无视阿蒙们暗含贬损的态度。
不论方向,至少这里无形的隔阂已经在“律法”下消失,巨剑猛然窜出,向着上方金色云雾一头刺入。
剑柄后方卷起大片金色云雾的漩涡,它们化作一阵往外分割扩散的浪潮,随即又淹没巨剑留下的那圈细碎光点。
这一次,巨剑的势头不再受任何变化的阻挡——它刺穿迷雾、刺穿数米厚的黑色坚土,最后又挑破一段金色的岩层,抵达了另一片狭窄的四方空间。
云雀的虚影从剑身上挣脱出来,嗡鸣声中,巨剑彻底崩散,化作大片蓬勃的金色雾气,融入了这里的地面,一道碎成数段的黑色长枪从其间掉落,同样化为一片泼墨般的黑点,洒在地上,很快也被吸收。
云雀重新舒展开来,艾丝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所有存在于上层的“律法”,在这里都不复存在,所以她也同样取回了说话的自由。
这里的空间比先前的数层都更为狭窄,上方是一道黑色无光的尖顶,金色的地面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一丁点凹凸或瑕疵——除了巨剑刚刚斩破的洞口。
这里空空荡荡的,仅在最中间,坐着一位石像般僵硬的男人,他似乎凝固在更遥远的时光里,即使有人闯入,也没有抬起头来。
按照所有的线索,艾丝特知道,眼前这人都应当是“国王”,但是他完全不符合艾丝特对这个词的印象:
男人衣衫褴褛,参差的胡须覆盖了他半边的脸颊,另外半边是一道狰狞泛红的伤疤,露出里面一排溃烂的牙床。
贴在男人身上的黑色盔甲,看上去泡过数不清年份的泥污,上面满是利刃划破的裂口,下方的血肉并不完整,能透过缝隙看到直接露在外面的白骨。
他没有王座,而是蹲坐在一段被砍掉半截的石墩上,双手搭在一把短剑的末端,撑在地面上。
那柄看上去很是古老的石头短剑,两侧没有刃锋,左面画着黑线,右面画着金线,一直从地面连到剑柄,被男人的手掌盖在底下。
这就是他们的“国王”?
艾丝特安静站了片刻,才向这人迈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