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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月一边小心着自己的手，一边快速往下跑。她所在的楼层是三楼，跑到楼下停下来时整个人气喘吁吁，胸膛起伏，用鼻子使劲呼气、吸气。
稍微缓和一点了，林昭月看见自己的内衣被孟予川用手帕包着，拿在手里，好歹没有掉在地上。
该怎么说呢！
林昭月踌躇了一会，认真想该怎么说，全然忘记了要把自己的内衣从孟予川手里拿过来。
直到孟予川把她的粉色蕾丝内衣递过来，林昭月才回过神来，接过自己的内衣，稍微折叠一下，右手拿着自己的内衣。
“孟先生，谢谢你。”林昭月想了会，憋出这六个字。
“拿稳自己的衣服。”孟予川淡淡地说，仍旧是清冷、波澜不惊的模样，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里没透露出不悦的情绪。
幸亏他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的，看着严肃。对着这张脸，林昭月心里的尴尬烟消云散，依照孟予川的教养，她应该是不会怪自己吧。
“好，谢谢孟先生提醒。”孟予川不计较，林昭月说话时当然要保持好态度。
对面的孟予川扫了林昭月一眼，黑发素颜，皮肤白了很多，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模样变了，其他方面也不一样了。
等林昭月话音刚落，孟予川抬腿就往前走，只给林昭月留下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
要是以前，林昭月一定会追上去，闹着要和孟予川一块走，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孟予川。
有一次，孟予川在学校写毛笔字，研墨铺纸，用修长白皙手指执笔，书写《兰亭集序》。一只毛笔界破了虚空，在纸上书写出千变万化的线条，笔精墨妙，飘逸潇洒。
林昭月不会写毛笔字，参加书法社团也只是为了和孟予川多点相处的时间。孟予川在写字，她就在一旁看着。
老师展示她的毛笔字给社团内其他同学老示，别人都在笑，因为她写的字横七扭八，毫无章法。
唯有孟予川没笑，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笔，在别人取笑林昭月的时候，不被外界影响，仍然在练习他的毛笔字。
可能达到了书上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长久的坚持，加上一颗甘于沉寂的心，孟予川的毛笔字写得极好，被老师大加赞赏，还推荐他代表学校去参加书法比赛。
现在，他就在学校写自己的书法作品。
窗外是一片浓密的绿意，树叶彼此纠缠，勾结，争先展示着自己蓬勃的生命力。
白色的窗纱被风吹动，少年沉寂不语，露出精致的侧脸，周身像被镀上一层柔光，微微低头，蘸墨，在纸上写出飘逸好看的字。
林昭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认真写字时的样子，欣赏他好看的手执笔时的姿势，欣赏他精致的侧脸。
都看呆了。
像凡人看见降临人间的仙人，满心崇拜，不敢惊扰对方。
在悄悄流逝的时光里，林昭月不看别的，只看着孟予川，不看校园里飞舞的蝴蝶、昆虫，不去湖里采摘莲藕、网鱼捕虾。家里吃完饭，干了家务活就来学校看孟予川写字。
终于，孟予川写完了，把毛笔搁在笔架上，认真地看自己完成的作品。
“我也看看。”林昭月凑到孟予川身边，看着他写好的书法作品，好看，看着的确好看。她不懂书法，只是笑着夸赞孟予川写的字，“哇，孟予川你的字写得好好看啊！好厉害！”
这时候，也许是因为完成了让自己满意的书法作品，孟予川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林昭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孟予川脸上的笑意，心里更开心了，孟予川笑说明心情好。孟予川心情好，林昭月也跟着开心。
一时激动，她想要摸摸上面写着的字，手臂却摸到了桌子边上的砚台，带着几滴黑墨滴在写好的字上，浓黑的墨水在纸上染开，变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黑色圆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林昭月人呆了，心里翻滚起惊涛骇浪，自己毁了孟予川精心写的字！
后悔、愧疚、懊恼，这些情绪在她心里涌动着，林昭月不敢看一旁的孟予川。
孟予川涵养很好，此时也没说什么责怪林昭月的话，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把用具清洗干净，又把东西放好。
“我来收拾吧。”林昭月小心地说出这几个字，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孟予川的表情。
在家里，有一次她在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一只碗，妈妈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马上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还用衣架抽打她。
打的时候还说，要知道当初把你丢掉算了，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林昭月年龄还小，无处可去，只有忍受着妈妈的打骂。
观察孟予川表情时，林昭月发现他还是以前那种冷淡的样子，似乎没有生气，起码不会像妈妈一样打骂自己。
“不用了，我自己整理就行。”孟予川语气也没变，情绪稳定。
虽然孟予川没说自己什么，可他这种冷淡，不生气，更让林昭月心里不好受了。
等孟予川出门后，林昭月执着地跟在他身后，想说些好话哄他开心。
“孟予川，你看看我！”林昭月走到孟予川身边，吐出舌头，手指把鼻子往上推，做成猪鼻子的样子，还发出小猪的叫声。
以往在家里，只要她这样做鬼脸，是能哄妈妈开心的，开心了，就不会打她了。
这个表情真的挺滑稽的，她自己看了也想笑，所以她觉得孟予川看见自己做这个鬼脸也会开心吧。
可是想象中的笑容并没有出现，孟予川没笑。
“不好笑吗？”林昭月不解地问孟予川。
“林昭月，我没生气。”孟予川停下了脚步，看着林昭月，“你不用给我做鬼脸，保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
“真的不生气吗？”林昭月追问他。
“嗯。”孟予川点点头。
林昭月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孟予川对她依然很冷淡，但是他也没骂自己啊！
那时的她，想着要一直黏着孟予川。
一直，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