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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设想当真能够实现吗？”
赵书城长叹一口气，林浩在这封建议书的结尾，写上了经济发展改革任重道远，需吾辈报以铁血之决心。
她在县里念书，再清楚不过，整个光明县大大小小的法兰工厂，数不胜数，甚至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工业化的气息。
“敢做梦，梦才有可能变成现实，如果连梦都不敢做，何来的现实？”
林浩放下搪瓷钵，用袖子蹭了蹭嘴角的油渍，满是笑意道。
送走赵书城后，林浩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倚靠在大树下，感受着习习晚风，缓缓闭上了双眼。
次日清晨。
赵大娘一早便给林浩烙好两张炊饼，目送着林浩朝着镇子外走去。
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路，林浩只感觉恍若隔世，就在这时，一辆载着化肥的解放牌卡车，缓缓停在了林浩面前。
“林老弟，你这是要回村，我们刚好顺路，载你一程吧。”
坐在副驾驶的竟然是昨夜见过的常务副镇长严华。
“这车上运的是啥东西？”
林浩倒也没有推辞，几十公里山路，着实是个不小的体力活。
“是县里鸿运集团的化肥，他们不是在水库里头放了上百万的大头鱼，水库里吃的不够，所以只能每天拉几车肥料倒里头，用他们的话说叫肥水。”
严华不假思索道，鸿运集团的林家兄弟，是光明县数一数二的企业家，言外之意就是让林浩清楚，他的人脉关系有多硬。
“往水库里倒化肥，环保局和水利局那边能答应吗？”
林浩不禁微微皱眉，虽然往水库里倾倒大量化肥，能够让水藻以及各种微生物迅速繁殖，但用不了多久，整个水库的生态链就会彻底断裂。
前世林浩回乡时还好奇过，为何南车水库原本叫白鹭湖，合着是因为水体被破坏，原本选择在此栖息的白鹭都已经不见踪迹。
“这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鸿运集团可是全县的纳税大户，多少人指着他们养活，更何况鱼养好了，老百姓也落得实惠不是？”
严华爽朗的笑道。
“这是在偷换概念。”
林浩眉头紧蹙，这种做法与开设法兰厂又有什么区别，利在当代，后果却是要老百姓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去承担。
“林老弟不用如此较真，环保这些问题都是鸿运集团需要去考虑的问题，过不过还不是环保局那些个领导一句话的事？”
“我能跟着你们一块去水库边看看吗？”
林浩下意识开口道。
“好啊！”
严华正愁该怎么和林浩套近乎，立马应承下来。
解放卡车一路开到了水库边的大坝上，南车水库是典型的山体水库，绵延几十公里，覆盖了碧溪，桥头，禾市，螺溪几个镇，承担着半个光明县乡镇的农田灌溉。
此刻大旱的天气，闸口却是紧闭，几辆解放牌卡车已经倾倒完化肥，司机将车停在水库边上，路边树荫下铺个凉席打着扑克。
林浩顺着台阶来到水库底，此刻的水体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水面上到处可见漂浮着的死鱼，无数苍蝇盘旋其上。
看样子南车水库的水体已经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原本的生态环境，已经出了问题，眼下挽救的办法，只有将整个水库的储水全部清空，然后重新蓄水。
“等到年关，水库里头的鱼养肥了，又能给县里创造数百万的经济。”
严华站在水库边，点燃一支香烟，微眯着眼道。
南车水库养殖项目，是他一手推进的，也正是因为这项政绩，他才有资格调去招商局。
林浩紧锁着眉头，沿着水库堤坝边缘，一路朝前走去，时不时的用手里的竹竿，敲敲堤坝的边缘，接连十几个点，都是传来空腔的声音。
怪不得南车水库在一场暴雨中就溃堤，彻头彻尾的豆腐渣工程，别说暴雨了，估计用力踹一脚，都得出现个大洞。
前世最后的官面结果是，降水量过大，严重超过了南车水库的储水标准，所以才导致大坝溃堤，对豆腐渣工程一事可是只字未提。
林浩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整座堤坝粗略检查了一遍，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此刻的大坝已经是岌岌可危，就好比南车水库靠着的几个镇老百姓头上悬挂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斩落下来。
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所有有问题的结构处，都记录在草图之上，干完这一切，林浩回到了水库边上。
“严常务，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村里了。”
林浩挤出一丝笑意，朝着严华拱了拱手。
“我让鸿运集团的车送送你？”
严华下意识开口道。
“不用，我知道条山路，从这翻过去，半个小时就能到。”
林浩摆手告辞。
中坪村坐落在大山里头，村子里头只有十几户人家，靠着耕种为生，一路朝着村子方向走去，林浩发现，小道两旁的农田，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龟裂。
原本正应该收成的早稻，却是连穗都没结出来，都旱死在了地里。
就在距离村子只差一个山头的地方，林浩见到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自己要叫表伯的林大山，此刻竟然在一座坟前，砌着砖块。
林大山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此刻就坐在只能容纳半人大小的坟里头，手里抱着张炊饼啃着，神情已经麻木。
寄死窑！
林浩清楚在老家几十年前有着这样的习俗，当老人年纪太大时，晚辈无力抚养的时候，就提前为老人准备好一座坟，将其领进去，然后在老人还活着的时候开始砌砖，每送一顿饭，就砌上一块砖，用不了百天，坟墓就会彻底被合上，没了食物来源的老人很快就会死在墓里头。
算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只不过林浩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
“表伯，你这是做什么！？”
林浩高声呵斥道。
“小浩回来了，伯伯这也是没办法，今年地里几乎绝收了，压根就养不活人，只能这么干了，村里已经有好几家的老人都被送进了坟里。”
林大山虽说惭愧，但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糊涂啊！”
林浩连忙上前，欲要将四奶坟头的砖弄倒。
“住手，她不死，我们一家都活不下去！”
林大山一把拽住了林浩的手腕，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