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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钟昌义跪在地上,见沐清走来,更是摆出一副宁死不屈,毅然决然的神情。沐清看似沉稳自持,内心早已是惊慌失措。皇上亲自审问钟昌义,保不齐就将钟毓供了出来。正值她苦思冥想之际,钟昌义率先开了尊口。
“你们夫妻二人可都是好手段!钟毓他私下里联络我密谋谋反,却又联合老太师出兵困我,最后再派出你来伴驾,护皇上安全并结束这一切。妙啊!好一个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就助皇上除了我这一隐患。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大意了!”
沐清犹如五雷兼顶,但钟昌义这一番说辞百利而无一害,正解了她燃眉之急。怀着对皇叔的感激与愧疚,她点了点头。
“走吧,该怎样就怎样…只是没想到成为了你们加官进爵路上的垫脚石。”他无奈地叹息,被侍卫押解着迈入了阴晦的乾元殿。
沐清站在殿外,细细品味着钟昌义的那番话,身着戎装神采飞扬的沐川见女儿如此亦是不解,他将勤王经过告知沐清后,线索这才条条打通,事情开朗起来。
在一个时辰前,沐清的信交到太师手中。虽然二人曾因婚事而不和,但此信由芳菲亲自送达,且交代过要由太师亲启,这令太师不得不重视起这封信的内容。
“祖父,见字如面。想来你我已半载未见,不知可否安好,正值朝堂动乱之际,夫钟毓知兵部尚书现举兵逼宫,托我相求于您,自京郊调兵,围宫以救驾。不孝孙女沐清,顺颂其时。”又见到信下方大红的晋王玺印,疾呼来沐川(沐清之父),将令牌交付与他,快马加鞭去京郊调兵,火速赶往宫中救驾。
老太师打量着信上的大印,对准那已是朦胧的月亮,透过月光,山岳流水暗纹跃于纸上。“嘶,老夫岂会看走了眼,那钟毓实为狼子野心之徒,怪哉,怪哉……”
当擒获钟昌义的时候,他正困惑于太师怎得知晓逼宫一事,沐川将原委和盘托出,是钟毓夫妇请援勤王。因此,钟昌义在见到沐清时才会有那般说辞。
沐清重重的舒了口气,自己假借阿毓的名义传信竟成了拯救他的救命稻草。这才得以缓过来的她只觉一阵晕眩,倚在宫墙边直揉太阳穴。
……
烛芯又短了几寸,不知能否撑到天明。烛焰飘忽不定,怕是有心无力。
“皇兄圣躬安。”钟昌义百般厌烦道。
“还端这些死礼作甚你们先退下,留他与朕单独聊聊。”
“万万不可啊陛下!”远山、秋荑下跪恳求。
“朕叫你们退下!”说罢,又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为防文帝急火攻心而遭不测,二人只得退下。
“皇兄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话语中充斥着讽刺与挑衅。
“朕不信,朕…朕不信!”文帝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这形如枯槁的身体是不允许的。
“皇兄你还是歇歇吧,若是此刻驾崩臣弟莫非就真要背上这弑君之罪了?”
“放肆!”茶盛应声落地,可足足吓到钟昌义,他没料想到皇上还有这等精神气。
“朕怀疑过很多人,钟毓、沐懿、宋璋…玉良……一颗泪珠已悄然划过康文帝这岁月蹉跎的脸,停置在深浅不一的沟壑中,那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皱纹。
“唯独你可是唯独只有你!朕不相信…”
“皇兄!”文帝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钟昌义,这虚假的话他是一点也不愿听了。
“不要再装好人了!难道不是您为了替玉良扫清登基的障碍,才用钟毓作棋子,引诱臣弟谋反?!宫外传臣弟有不臣之心,想取而代之的话也不是一两天了。从小皇兄您就是一副虚伪的作派!”
这头猛虎的咆哮令那汉白玉梁柱上的盘龙也要颤抖。的确,那盘龙是有罪业在身的,不知接受过多少人的鲜血洗刷。所以它惧怕,惧怕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讷喊,惧怕这乾元殿光鲜的外表被揭开,内里都是钟氏一族父子兄弟的血。
文帝的沉默不语,是他也有所惧怕吗?
“皇兄?……济琮!济琮!”
没有回应。
钟昌义无暇多想,用力挣脱了绳索,跑到屏风后的刹那,跪倒在地。文帝是泪流满面。
伴随着清脆的磕头声,是钟昌义的抽泣,“皇兄…皇兄…”
“昌义啊”文帝伸出如秸杆的手臂。
“皇兄!”钟昌义紧紧握住了文帝的手,头不住地沉了下去。
文帝的瞳孔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只是痴痴地遥望,眼中折射出将烬的残烛。
“朕本无心帝位,也曾问过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顺位,可你…是你亲口回绝。”
听闻此言,钟昌义心中的伤口裂开了一道,这些年的无奈今日便全部哭诉出来吧。
“可这一切本该属于臣弟!我才是正支的嫡子。父皇尚文治,对有着绝世文笔能写下锦绣词句的你偏爱有加,仅是如此就算了,皇兄你可知,母后去后,您的母亲为继后,我这位先后的嫡子便成了你权利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朕…从未这般想过。”
“可你的母亲,过世的懿仁太后会不会这般想。父母爱之子女,则为其谋之深远,好一个贤母!”钟昌义咬牙切齿。
“你的母亲,曾派人给我送过一盘绿豆糕,可惜了那其中上好的一味鹤顶红。懿仁太后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料到我那日风寒未愈,便把绿豆糕赏给了郁青,可怜了郁青(伴读),他七窍流血惨死的样子,我至今午夜梦回时,还会毛骨悚然。”
“母后她…她怎么会。”文帝眼中的母后,慈祥和蔼,对待下人也甚是优厚。他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泪痕,想着“懿仁”这一徽号十分讽刺,可斯人已逝,也罢。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兄你登基前的询问,臣弟啊…臣弟只当是试探了。就算是答应了,只怕懿仁太后也会出手……”
钟昌义不住地捶打着床榻,震的文帝更是不适,咳地愈加猛烈起来。
见状钟昌义急忙收手,“皇兄,失礼了。”
“无碍,只是昌义啊,许多事皇兄也是今日才知晓,你愿意……愿意原谅朕吗?”
钟昌义虎躯一震,文帝的话语打得他猝不及防,可现在再说这些已全然没有意义了。他们都早已回不去了,如今的二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是弑君之实的罪臣,也无妨,二人很快会以另一种形式再会。
可看着行将就木、骨瘦零柴的钟济琮,钟昌义是于心不忍。他凑到文帝的耳边一阵低语,内容不知是甚,但文帝的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意。
见如此,钟昌义释然了,他放下了自幼的执念,欲心安理得的去迎接属于他的宿命。拍了拍钟济琮的肩,正起身要走,“且慢”。钟昌义不解他还有何事牵挂。
“屏风的背面裱了六道圣旨最左边那道是留给你的,把它揭下来卷好,拿着回府上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待朕驾崩后再打开。”文帝用手指了指。
钟昌义揭下后,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离开了。
“再见了,皇兄”
“昌义啊……”
气如游丝。
那年的太液池旁,济琮失足落水,昌义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那年的济琮嘲弄昌义不会吟诗作赋,昌义笑话济琮不会骑马射箭;那年的泰华殿上,钟济琮册立为皇太子,而钟昌差点命丧黄泉;那年岁早被翻飞的乱花遮掩,不可再见其模样。
殿外候着的远山、秋夷见钟昌义手中的圣旨果真不曾阻拦,却也不曾过问便进殿伴驾。
天已是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