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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寒风刺骨,整个长乐宫死寂一般,宫人又冷又惊,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太医很快就来了,却是从长乐宫殿内走出,他们在医治太后,自然知道皇帝在雪地里跪了多久。
只是,何人敢言呢?
“陛下寒气侵体,需得备下药浴,熬上姜汤驱寒,再行对症下药。”
太医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萧豫则的脸色很不好,惨白如纸。
他们也在惶恐陛下龙体会大损。
傅兰茵冷眼盯着他们,无尽寒意比冷刀子还要锋利:“速速医治陛下,否则,你们都活不了。”
“臣等定当竭力。”太医们齐齐以头抢地。
一个宫女怯生生到傅兰茵身前:“公主,太后娘娘宣您入殿。”
“嗯。”傅兰茵轻轻应了一声,她看着萧豫则被移到偏殿内,才能放心去见傅太后。
她还未走到殿内,便听到傅太后的声音:“你们都退下。”
傅兰茵循着声音望去,见到了遇刺受伤的傅太后,她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面色微微苍白,看着并无性命之忧。
“兰茵拜见姑母。”傅兰茵跪拜下去。
傅太后微微挑眉,示意她起身:“哀家无事,只是手臂上受了小伤。”
傅兰茵起身,抬眼望去,见到傅太后右手臂被包住,看上去的确无大碍。
亏得传话的内侍十万火急,傅兰茵心中暗哂,她还真当傅太后伤重垂死了呢。
傅兰茵为此一路上忧心惶恐,就怕傅太后一朝撒手人寰,再无人能压得住底下的暗蛟。
“兰儿在想什么,想哀家为何没死成吗?”傅太后凤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她浅浅一笑,恭敬有礼:“兰茵不会如此想,何况姑母是一国之母,自有神佛护佑,潘梦盈恐怕没有气运能害得了姑母。”
傅太后大笑:“兰儿越发会哄哀家了。”
她居高临下,似乎有满眸慈爱:“若是皇帝说话也能中听些,哀家也不会罚他。”
傅兰茵心中一沉,想到萧豫则苍白的面容,紧紧攥住手掌:“求姑母宽恕潘梦盈,饶她一命。”
傅太后闻言,面色瞬间变得危险,笑容阴冷道:“在兰儿眼中,哀家莫非是圣人乎?”
“姑母是帝母,是圣母皇太后,自然是圣人。若论起对苍生的怜惜,兰茵自然拍马不及。”
傅兰茵低下头,她最擅长的,就是张口谎话。
“要是依照兰儿这般说来,最慈悲的人,岂非要做最愚蠢的事?”傅太后凤眸冷冷一瞥:“哀家不是圣人。”
“不过嘛。”傅太后笑起来,眼底一抹厉色闪过:“哀家今日倒想做一回圣人,哀家就放她一命。”
傅兰茵都有点惊讶,姑母何时这般仁慈了,居然轻易地就放过了潘梦盈?
只听傅太后道:“但她刺伤哀家此事为真,必须要小惩以示警戒。”
傅兰茵讶然抬头,不知道傅太后要如何罚潘梦盈,忙道:“那依姑母之意,要如何罚她?”
“哀家记得她腹中之子,已有三月了吧。”傅太后笑得和蔼。
闻言,傅兰茵一阵发冷,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霎时惨白:“姑母想要做什么?”
“都说母子连心,哀家自然是要让她失了孩子,心中狠狠痛上一痛。”
傅太后笑容渗人,声音却慈善和蔼:“哀家赐了她一碗药,打了她的孩子,再说与皇帝听。”
傅兰茵大惊:“姑母,堕胎药药性猛烈,潘梦盈身子孱弱,极有可能大出血啊!”
“可是兰儿,那药哀家早派人送过去了。”傅太后佛口蛇心:“哀家此时有悔,却也无奈了。万般皆是命,她若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傅兰茵紧紧攥住手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姑母根本就不准备要潘梦盈活。
她忽然有点慌,潘梦盈若死了,那萧豫则会不会也活不下去了?
傅太后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怜悯道:“人就在偏殿,兰儿不妨去看看?”
傅兰茵心中惊愕,浑身发抖,她不能让潘梦盈死了,绝对不能!
她猛地转身,顾不得其他径直冲到偏殿。
“哐——”紧闭的大门被她一把推开,偏殿内未曾点燃灯烛,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傅兰茵迈步走进,敏锐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她心中一沉,下意识往里面走,双腿却有千斤重。
“潘梦盈”
借着殿外一点儿微黄的光亮,傅兰茵看见地上一片血泊中,女子静静躺着。
鲜血染红了潘梦盈的白衣,乌黑的鬓发已被汗水血水浸湿,她双眸圆睁,脸色惨白,了无生气。
傅兰茵深吸口气,半蹲在潘梦盈身边,将她冰凉的身子捞入怀中。
“你撑住,我带你出去。”
傅兰茵轻声道,她缓缓抬起潘梦盈的脑袋,只见她梨花面上毫无血色,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唇边有一丝血迹。
“我的孩子”潘梦盈忽然喃喃开口,眼泪不停往下流,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却只摸到冰冷的血迹:“我的孩子,我的烨儿”
“他一定会怪我的,他定觉得是我这个母亲自不量力,害死了他”潘梦盈呢喃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胸口不断起伏,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不会的。”傅兰茵紧紧抿着唇,她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潘梦盈茫然地睁大眼睛,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你一定要撑住”傅兰茵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你的烨儿,他在那一世活得很好不是吗?”傅兰茵缓缓抬手,将潘梦盈脸上的泪痕抹去。
“而你的一生,应该为你自己而活了。”她的声音坚定,安抚了潘梦盈的心痛。
潘梦盈眼中忽然流露出哀色,她紧紧抓住傅兰茵的手,呢喃道:“你是不是也做了那个梦”
傅兰茵却只是垂眸看她:“痛吗?”
潘梦盈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却睁大了,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很痛。”
“你记住这份痛,它是你的身体受到的伤害,而非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傅兰茵眼神坚定,一字一句:“潘梦盈,为你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