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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着繁华的大街小巷，人潮涌动的马路上，小晚捧着鲜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书文推着自行车在人群里慢慢前行。本来他们有很多很多鲜花，后来全都分给了他的学生，他们只留了一束带回家。
“饭店到了，下来吧。”他停下车，正好拉住她伸出的手。
“这儿好像很安静。”
“现在有些晚了，所以吃饭的人少。”
小晚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书文的手，小心的走上台阶，她只以为他带她来了一家很平常的小饭馆，却不知道她现在踩着的是大名鼎鼎的汇海饭店那锃亮的大理石地面。
“先生，小姐，里面请。”穿着白衬衫的服务生迎面走来，笑容可掬的示意他们跟他走，小晚心里感到好奇，悄悄的问书文：“这是什么饭馆啊，怎么还有人带路？”
“这里是新开的，服务特别周到。”
她浑然不觉的跟着书文来到环境极为高雅的用餐区，房顶上吊着层层叠叠的水晶灯，就连装饰用的花瓶都是镶金的。然后他们在靠窗的座位坐下，周身萦绕着悦耳的交响乐。
“这里一定很贵吧？还有音乐呢。”
“不是很贵，我平时也经常和朋友来这里。”
“那你一定知道这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了。”
“嗯，你喜欢吃的我都会点。”
“别点太多了，咱们两个吃不完的。”
小晚欣喜的笑着，黑暗中有一束温暖的光，正慢慢的照进她的生活，带她走出梨花巷，走进车水马龙，感受春夏秋冬，带她过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我们现在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外面就是跑马厅，现在那里空荡荡的，白天的时候可热闹了。以前我和姐姐一不开心就会去跑马厅看人家赛马，然后把所有不开心都喊出来，只有在那里，即使叫的再响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们还能去跑马厅啊？那不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吗？”
“我们认识门卫，所以可以随便进出。”
“我就没去过，那里一定很吵。”
“是很吵，外面都能听到。”
他们随意的闲聊着，然而有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这边，虽然他表现的极为平常但其实一进来书文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双锐利的目光，和这里悠扬的音乐极为不符，他一定也会感到不自在。
因为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莫海琛。
书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父亲，他正一身戎装正襟危坐，看到儿子的瞬间先是一脸诧异，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这位呼风唤雨的首领，此刻正在亲生儿子的面前极力掩饰他的情绪。
他没有过去跟父亲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管自己认真的跟小晚介绍四周的景色。
如果莫海琛不在，这顿晚餐一定会相当愉快，同样的，如果没有看到书文的出现，莫海琛也不会如此尴尬，最糟糕的是，书文身边还带着一个不谙世事的盲女。他远远的盯着窗口的两个人，看着儿子对那女孩细致入微的照顾，还有他看她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他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莫书文，有一刻，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顿晚餐匆匆结束，莫海琛离开餐厅的时候，书文的视线是朝着他的，但是没有任何表情，莫海琛叹了一口气，即使他儿子坐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都能感受到父亲身上的无奈。
对于林小晚来说，今晚无疑是美妙的，哪怕最后那一口奶油冰糕的味道她都想带回家。“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冰糕啊，我连吃三块都没问题！”“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经常过来。”“好是好，可一直来饭店开销也挺大的，以后我们自己做冰糕，小海的妈妈就会做，让她教我。”“上次你还说要自己做果酱，都过去多久了，动也没动。”“我最近可忙了！领班让我学新歌，练声，还要跟百灵姐学习唱歌的技巧，说不定马上我又可以独唱了！到时候你要来听。”“我就住在你隔壁，天天听你唱。”“难道你嫌烦了？”“怎么会烦呢，就是觉得能不能换几首歌啊，怎么总是翻来覆去唱那几首。”“你看，就是嫌烦了。”
她撒娇般跺了跺脚，书文笑着准备开自行车的锁，这时一辆军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他们俩身边，他抬起头，从昏暗的车窗里看到了莫海琛那张紧绷的脸，声音低沉的朝他说了一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晚还愣在原地，就感到书文的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并且在她耳边说道：“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
她点了点头，感觉到汽车的门打开，有人走了上去，门又关上，汽车朝前缓缓开动，她拿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炒饭，始终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只有他们父子俩的时候，莫海琛那股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浮现出来，这么多年过去，对待儿子的威严从未消失。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打算一直不回家就跟那个小姑娘在一起？”
“是。”书斩钉截铁的回道，丝毫没有顾及父亲的心情。
“我看你真是废了！”
“不就是你教我的？”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都敢这样跟你父亲说话了？”莫海琛的语气已经显示出愤怒，他的司机站在车门外都能清楚感受到长官的怒气。
“我父亲应该是一个正直并且有良知的军人”
“没人告诉你你父亲应该是个怎样的人！我看是我从小就对你太放纵才会惯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子来！”
“什么叫孝顺？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了自保而出卖别人，这样的父亲我孝顺不来。”
“你闹够了吧，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耿耿于怀？要知道当时除了那样做我别无办法！”
“你有办法的，可是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宁愿看着别人替你去死”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还有背后的千千万万人！如果不牺牲他就会有更多人失去性命，这个道理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
“我不是军人，我不懂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我只知道你从小就教我要做一个正义的人，可是你自己呢？”
“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更多人这不是正义！你要知道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所以我认为我的选择没有错。”
“你永远都是这么自负，所有人都要听你的指挥。”
“你听了吗？没错，我的部下对我唯命是从，因为我是他们的长官，我一声令下就能翻云覆雨，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背叛我的却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也没有想到我的父亲，连承认错误的勇气也没有。”
“我说了，我没有任何错。”
“那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说完书文转身打开车门，莫海琛的语气达到了冰点：“你要想清楚一旦你离开这个家，你就什么都没了，没人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对你卑躬屈膝，你走在马路上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混小子。”
“那也比在你面前伪装成一个孝子好。”
他推开门，莫海琛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沧桑。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他好像是听到父亲最后说了这句话，风从耳边吹过，他没有回答，此刻他的沉默就代表了一切。
如今对他来说，那个站在路灯下孤零零的等他回来的身影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