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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头苦涩，深吸一口气，才有力气接着往下说：“你说我骗你……是，直到现在，朕才知，顾非池是那个孩子。”
“无论你信与不信，朕是真的不知。”
皇帝的声音嘶哑不堪，只是说这么几句话，脸色就又白三分，气息微喘，脖颈中根根青筋隐现。
不知？柳皇后抬抬眼，怔怔地看着他：“这怎么能，你怎么会不知？”他又在骗她，是不是？
旁边的太医们只恨不得没长耳朵，低眉顺眼地站着。
“从一开始……”皇帝心头的苦涩浓得快要溢出，疲惫，虚弱，又失望，“朕就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和朕……都被人算计。”
华阳和顾延之瞒他足足二十年。
皇帝胸口一阵闷窒，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似的，刚刚那几句话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他又俯身咳嗽起来，点点黑血自口角咳出来，染黑那明黄色的被褥。
皇帝好一阵子才略略缓过劲，又拿帕子擦擦嘴，哑声问：“是谁告诉你的？”
“告诉你，顾非池是顾明镜的孩子？”
“到底是谁？”
最后四个字近乎咬牙切齿。
柳皇后喃喃自语：“是谁……”。
是那天，顾非池在她亲揭下具，她看到那张没有任何伤疤的，肖似顾明镜的脸。
是那天，她在午门亲耳听到顾非池喊谢无端“表哥”。
那今天，萧燕飞亲口说，她跟着顾非池去乾清宫……
皇帝闭闭眼，从她的脸上猜出答案：“是顾非池，对不对？”
柳皇后呆呆地看着他，眼眸惊疑不定。
她的这个表情无异于肯定。
皇帝倾身，用帕子捂着嘴，又咳嗽一阵，后，他吃力地抬起头来，把那沾满黑血的帕
子往柳皇后的方向伸伸。
“你，还不明白吗？”
他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得凸出来，狰狞似恶鬼。
要是自己一直在骗她，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和她一般无二的下场？
他们两人都中毒，他们都要死！
这件事本来再简单不过的，倘若柳听莲亲口来问问自己，事情又何至于此？
自己如此宠爱她，信任她，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辜负自己的一片真心！！
柳皇后：“……”
她的樱唇颤如筛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几乎收缩成一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明白，皇帝没必要再骗自己。
事情的真远比皇帝欺骗她，更让她难以接受。
也就是说——
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是她自己把顾非池身为皇帝嫡长子的身份诸于世。
是她自己亲毁儿子的储君之位。
她从顾明镜的上夺过来的一切，又让顾明镜的儿子借着她自己的给催毁。
她，要为之付出性命的价。
每个念头都像是一下又一下重锤般击打在柳皇后的心头，让她心痛欲绝，让她憋屈异常。
让她感觉似有一团东西堵在胸口。
突，她歇斯底里地猛地咳着，咳个不停，眼一片黑暗汹涌来，如那高高的海浪几乎要她整个淹没。
她的灵魂似乎飘起来，在识的最后，她似乎看到的是顾明镜。
一袭红衣如烈火般的顾明镜，她还是二十年的模样，那般明艳，那般骄傲，那般高高在上。
她以为，她赢。
是，她才知——
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的眼眸犹如熄灭的烛火般，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娘娘！皇后娘娘！”
几个太医见她不好，赶紧围过来，对着双眼黯淡无光的柳皇后又是行针，又是急救。
忙一盏茶功夫后，太医令摇摇头，叹息：“皇后娘娘薨。”
罗汉床上，柳皇后的双眼依圆睁着，至死，都没有合上眼。
那双浑浊黯淡的眼眸似在倾诉着：她最后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