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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第章 渔子樵夫一见如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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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时,柳永描绘杭州“三吴都会,东南形胜”“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上古时,夏禹定九州时,名作余杭;吴越以余杭为都,风云争霸;隋朝置杭州,城周计有三十六里九十步,隋炀帝开凿京杭大运河,枢纽天下、临制四海,舳舻相会、赡给公私,杭州繁荣更胜;到唐代设余杭郡,治所钱唐避国号为钱塘,属于江南道。后世更有:“天上天堂,地上苏杭”的说法。

一个老者望着墙面上贴的皇榜,念念有词,乃是当今圣上大赦天下,末题贞观二年四月初三日。

这老者年有七十,是当地庶民,土生土长,捕鱼为业,人都叫他韩渔老。韩渔老家在钱塘城北的一条窄巷,兵荒马乱的年月,他都在这里安静地度过。他的妻子在大业十三年去世,只余一独子,然而几个月前,儿子因杀人罪被关押,现在天子下诏大赦天下,儿子也将获释回家。

有一对夫妻从他身旁擦肩而过,韩渔老识得是城东卖字画的云氏夫妇。他叫住二人道:“云兄弟!云娘子!”云氏夫妇回头,笑道:“韩老爹,有事吗?”这一回头,不是云天涯、许眉娘是谁?原来他们离开扬州,到了余杭,卖字画补贴家用,生活也还平静。

云天涯、韩渔老好酒,是以偶有闲暇,两人便会小酌几杯,云天涯谨记虬髯客教诲,虽贪杯却再没大醉过了,许眉娘也很安慰。

韩渔老笑道:“贤夫妇今晚有空来我家么?”云天涯道:“韩老爹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啊?”许眉娘微笑着。

韩渔老说了儿子回家的事情,云天涯、许眉娘允诺。

入夜,云天涯、许眉娘到了韩渔老家,没见着韩渔老的儿子,一桌饭菜无人问津。他俩不明情况,韩渔老含着泪不言不语。

云天涯走去扶着韩渔老,道:“韩老爹,这是?”韩渔老唉声叹气,许眉娘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公子呢?”韩渔老泪流满面,哭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儿子,他、他死了!”唯一的亲人死去,对这老人打击甚大,云天涯夫妇一时默然,天涯见到眉娘的眼角已经湿润。

他们扶着虚弱的韩渔老坐在椅子上,云天涯递了一杯热水给他,许眉娘道:“老爹节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渔老抹泪,断断续续地道:“几个月前,我儿子打死了一个地头蛇而入狱,那地头蛇的兄弟收买了当官的,害死、了我儿子!”云天涯夫妇听得火冒三丈,韩渔老接着道:“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消息,对不住二位啦!”云天涯忙道:“老爹切莫如此说,令公子杀地头蛇乃是路见不平何罪之有?我与你去官府,讨还公道!”许眉娘称是。

韩渔老却摇头说道:“哎,算啦算啦,我儿命苦,我韩渔老福薄,那官府恶霸互相勾结,去了又能怎么样呢?”说着又哭。云天涯暗骂世道,豺狼横行,百姓遭殃,为之奈何!韩老爹的儿子死了尸体都见不到,收尸也不能够,这是何等悲惨?

许眉娘哽咽道:“老爹,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你吧?”云天涯颔首。韩渔老以为听错了,许眉娘把话重复了一遍,看看二人真诚的目光,韩渔老一下子扑在地上,二人吓了一跳,馋起韩渔老,道:“老爹快别如此,折杀晚辈了!”韩渔老老泪纵横,云天涯道:“老爹,从今我们就是你的儿女,请受我们一拜!”韩渔老悲极转喜,连声说好,三人共用了晚饭。

第二天云天涯夫妇接韩渔老一块住,在一处山谷为韩渔老的儿子立了座衣冠冢。韩渔老渔技高超,云天涯在许眉娘建议下,跟着韩渔老学了起来,字画也不再卖。云天涯悟性不错,又上心,才半月即像模像样。除了跟着韩渔老打渔,还织渔网、做叉钩、筑船筏,因为云和渔谐音,人都叫他小渔哥,许眉娘也学会了一手鱼味大餐,红烧,煎炸,白水,清炖,一家人其乐融融。

贞观四年,韩渔老离开人世。云天涯继承了他的捕鱼事业,对韩渔老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安慰。花开花落间,三年的日子平凡地流淌。

许眉娘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云天涯回家见得,诧异道:“眉娘,今天是什么日子?”许眉娘笑着道:“你真的忘了?”云天涯想了半天仍是雾水,许眉娘敲了敲他的头,叹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云天涯恍然道:“呵呵,瞧我,瞧我这什么记性,每年为你庆贺生辰,却把我自己给忘啦!”许眉娘笑而不语,云天涯道:“吃了饭,我们去走走吧?”许眉娘答应。

杭州城景色迷人举世无双,这一日微有风雨,游客依然络绎,风雨如画,别有韵致。云天涯携着眉娘的手,缓步走着。春雨如绵,情怀大畅。云天涯道:“也有好久没有这样了!”

许眉娘道:“夫君又开始伤怀往事了!”云天涯叹道:“这一瞬就六七年,我们也老了。”许眉娘道:“你想念大哥么?”云天涯道:“嗯,当年一别,再无联系,想念非常。”许眉娘道:“这俱是缘分,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

过了一座桥,经了一片柳,忽见一拨人群,不知何事?两人趋步近前,乃是一樵夫将一公子打翻在地,那公子兀自哭爹喊娘,几个官差围着盘问。

官差道:“贼惫懒,你可晓得这公子是谁?”樵夫不屑地看了一眼地上公子,道:“我打他在理!”官差啧啧做声,讥讽道:“你惩英雄?你也学人惩英雄?”樵夫冷笑道:“我哪敢惩什么英雄?只是这公子着实泼皮,不教训教训难消我心头之恨!”

人群哗然,云天涯一问,才知这樵夫常在此卖柴,没有招谁惹谁,那什么公子爷偏偏来找茬,一脚把柴担子踢飞,还大叫好玩好玩,随从也跟着起哄,樵夫不忿,与之争辩,公子爷还甩了他一记耳光,樵夫一怒下便把这公子爷给打了。云天涯哼道:“打得好,这些泼皮就是欠抽!”

许眉娘拉了下他的袖子,道:“不知这公子是什么人?”一个中年农夫道:“还不就是我们刺史大人的好儿子咯!”杭州刺史钟可秀六年前上任,精明强干,英国公李世勣对其推崇备至,李世民才命他安治杭州,这些年政绩政声都不错,唯一遭人诟病的,便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官差和那樵夫嘴上谁也不让,却听一人道:“刺史大人到!”钟可秀便装微服,道:“怎么回事?”看也不看地上打滚的儿子。

官差陈述情况,钟可秀捻须道:“这个逆子真不长进!”樵夫本没搭理他,听他这样说,看了钟可秀一眼,此人红面白须,气质儒雅,增了两三分好感。云天涯夫妇也为这刺史气质吸引,他们从没见过一个当官的清正如斯!刺史对樵夫抱歉的鞠了个躬,道:“壮士,本官代逆子照绯赔不是,敬请原谅!”樵夫也是一时之气,还了钟可秀一礼,道:“刺史大人言重了,草民也有不对,鲁莽不该!”

官差凑过来道:“大人,那公子?”钟可秀摆摆手道:“还不把公子扶回去?我一再告诫尔等不可仗势横行,这下栽跟头了吧!哼,回去,我再教训这逆子!”又对樵夫做了一揖,帮樵夫收拾好担子,樵夫挑上,匆匆去了。百姓大赞刺史,恭送回府。

许眉娘道:“这刺史也太君子了!”云天涯道:“多几个这样的君子天下何愁不定?百姓何愁不安?”说着,一人叫住他们,道:“前边是打渔的小渔哥么?”二人回头,竟是那樵夫!

云天涯风趣地说道:“小渔哥已经是老渔哥啦!壮士有何指教?”樵夫粗声道:“我叫于衔斗,家住天目山上,早闻大哥打的鱼肥硕,方才路人跟我说就是你,特寻你买上几斤!”云天涯领了他称了几斤。

许眉娘望着阳光下这樵夫粗豪结实的背影,赞了句男子汉,云天涯道:“明儿我们去买他几斤柴!”许眉娘心想自己的丈夫,又起了交友之心了。不过看样子,那个樵夫也确实值得一会。但是云天涯却忽然眉头一锁,许眉娘问道:“怎么了云哥?”云天涯道:“刚才市集上,我总是觉得有谁在盯着我们。”许眉娘道:“一定是你想多了。”云天涯道:“但愿吧。”许眉娘道:“云哥难道没听过一句俗话吗?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说不清楚啊,倒不如吃好睡好来得实在。”云天涯轻轻一笑,道:“娘子所言极是!”

天目山位于向来有“大树华盖闻九州”的美誉,三皇五帝时期又叫浮玉山,东西两峰左右相称,间有池水永年不涸,仿佛两只天眼,张道陵、萧统等均曾隐居于此,山上佛寺道观昌隆,云集了江南名刹、高僧大法。

进入山中,有洞天福地之感,高大的银杏险耸入云,俊挺的金钱松摇曳生姿,香果树、领春木、连香树沾着露水滴着仙气,鸟雀唱和,长猿呼唤,水瀑潺急,花藤簌簌,远远地传来佛寺钟声,心下庄严。

云天涯、许眉娘胸怀旷达,山林里隐隐传来人声,却是有人放歌道:“哇起砍柴难上难,饭碗一丢就上山,衫衣湿透口冒烟,柴担压得背弯弯……”樵夫生活的百般滋味尽在其中。又唱道:“阳谷跃升。虞渊引落。景曜东隅。晼晚西薄。三春燠敷。九秋萧索。凉来温谢……击节当歌。对酒当酌。鄙哉愚人。戚戚怀瘼。善哉达士。滔滔处乐。”谢灵运的《善哉行》,云天涯笑道:“且听他再唱!”

歌声续:“……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冈岑,飞鸟鸣相过。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後世,气节故有常……”

许眉娘道:“山野樵夫,也唱得出阮步兵的咏怀诗!”云天涯道:“我料歌者并非普通樵夫,很可能是位隐迹行藏的高士。”许眉娘不置可否,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唱阮籍的樵夫又何足怪?

云天涯道:“你说会不会是于衔斗?”许眉娘道:“去看看便知。”两人循声,不一时到了一丛林子,只见伐木叮叮,歌声不绝,云天涯笑道:“于兄,果然是你!”于衔斗收拾铁斧,将柴上担,道:“云兄怎到这来了?”三人相见甚欢。云天涯道:“来找你买上几斤柴!”于衔斗大笑道:“云兄诚挚,走,往我家中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