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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铭德站出来反对孔公鑑:“此话极是不妥,何为孔家沦陷,孔家居曲阜,曲阜居山东,山东居大明。衍圣公说孔家沦陷,岂不是在诅咒大明江山破碎,战火重燃?此话若传到朝廷耳目之中,岂不是给衍圣公府招来祸端?这新规,不可加。”
孔公鑑无畏地看着族内长老级的老人们,肃然说:“是不可加,还是羞于加?诸位,各位!衍圣公府过去的所作所为,你们不说,你们不言,难道天下人就不知道,就不说了吗?万民悠悠之口,有谁能堵得住?”
“我为衍圣公,有权修改族内规矩。今日告诫诸位,孔家人,不能再出小人,更不可拿家族传承之借口行苟且卑微之事!若他年有朝一日,大明山河破碎,只要大明有一息尚存,孔家就应该尽忠到底,而不是转身就投靠新的主人,成为天下读书人嗤笑的叛徒!”
孔观志气得发抖:“放肆!”
孔公鑑厉声呵斥:“孔观志,我是衍圣公,是孔家一族的族长,你若以下犯上,莫是怕我不敢用家规治你?此家规,我定的,我加的!谁若不服,不听,不遵,革除孔家,赶出曲阜!”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敢言。
无论孔公鑑多大,他毕竟是族长,是衍圣公,还是曲阜知县,他说让一个人离开曲阜,那不是开玩笑。
孔公鑑凝重地说:“我知这一条家规沉重,可为了孔家万代,为了不再让后人背负耻辱,我们这些作先人的,只能自己背了。”
孔恭礼走出来,行礼道:“我倒认为新规甚好,这是衍圣公府的伤疤,无人敢提,无人敢说。可天下读书人的心是明亮的,我们能欺骗自己,却欺骗不了天下人。以此为家规,对孔家有利无害。”
孔公鑑深深看了一眼孔恭礼,微微点头,继续说:“第二条家规,不涉高堂,专心学问,兴扬文教,归化人心。”这句话一出,孔恭礼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高堂,指的是朝廷,不涉高堂,意味着孔家子弟日后只能做学问,躬亲于曲阜一地,不进入朝廷做官。
孔公鑑这是用家规来强制约束孔家人安于学问,不去经营朝堂,参与朝政之事。
话虽是不好听,却没有人反对。
事实上,近两千年里,衍圣公府更多是个招牌,招牌之上也只有衍圣公一个人,最多加上一些绿叶衬托,但这些绿叶也都是围绕着衍圣公府运转的,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进入朝堂,拥有实权。
孔公鑑的话,更像是给这种现实加固了一道墙,仅此而已。
见没有人反对,孔公鑑抬起手,厉声说:“第三条家规,不准经商,更不准与商人勾结。我知道,有些人背着衍圣公府与商人合伙开店,有人拿出所有积蓄支持商人远航,有人为了一点宝钞,竟给商人写起了戏剧!”
“过去事,我不追究。给你们三日时间,切断与商人的关系,好好回到家里,该耕种的耕种,该教书的教书,该做工的做工。孔子明尧舜禹汤文武之道,三纲五常之理,示法万世。我们身为他的子孙,当站得住,挺得起胸膛!”
衍圣公府,在孔公鑑的觉醒之下,开始重塑孔家。
不久之后,朝廷传召,孔公鑑带孔恭礼、孔养孝两人,随山东布政使南下京师。
衍圣公府中的家规事,被安全局写成文书,摆在了朱允炆桌案之上。
朱允炆仔细翻看着,不由地连连点头。
孔讷被白莲教给玩死了,按照原来的历史,孔公鑑应该在建文四年陪他老爹去了。可偏偏孔公鑑没有死,还活得挺好,不知道是不是朱允炆打击白莲教的缘故,让这小子活了下来。
相对于城府与心思太多的孔讷而言,孔公鑑是一个有志气、胆量的书生。
朱允炆不喜欢历史上的衍圣公府,但并不讨厌孔公鑑,他是有功于朝廷的。
早在建文七年时,朝廷大力招抚辽东女真部落的同时,为了同化女真人,让其习大明礼仪、文教,朝廷需要一批先生。
而当时各府县正是大兴文教,社学大建的时候,先生匮乏,哪里有多余的人去教女真人?
朱允炆选择了衍圣公府。
孔公鑑遵从了朱允炆的旨意,不留余力,从曲阜孔氏中先后挑选了三百余先生前往辽东。阿哈出、猛哥帖木儿等人能写汉字,其背后就是孔家先生悉心教导。
实事求是,抛开孔府历史与过去来说,孔公鑑是一个不错的人,他的觉悟超过了他老子。
朱允炆很清楚,辽东需要的先生并非是小数目,尤其是随着闯关东移民的开始,社学出现在辽东是必然之事。
论教化,曲阜的孔氏还是在行的。
朱允炆特意点了孔公鑑,为的就是让孔公鑑提供更多的先生跟着百姓一起去闯关东,有他们的人在,山东移民百姓多少也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