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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武后的侄儿,李令月的表哥,贺兰敏之。
也不知怎的,贺兰敏之的出现,让李令月心中一片温暖。
在这陌生的洛阳城里,贺兰敏之是她唯一的亲人。
“文刺史,我失陪一下!”
李令月对文德举歉意地说了一声,后者知道公主要去接待贺兰敏之,连忙拱手:“公主请便!”
说完,又朝贺兰敏之拱了拱手,贺兰敏之也礼貌地回了一礼。
“表哥,您怎么来了?”李令月将贺兰敏之拉到一边,开口问道。
“表妹出家,表哥自当来讨杯喜酒喝,怎么?不欢迎表哥?”贺兰敏之玩味地笑道。
“一边去!”
李令月亲昵地在他胸膛捶了一拳,鼓着腮帮子说道:“出家又不是出嫁,表哥少拿妹妹开涮,喜酒您是喝不到了,粗茶倒是管够!”
“那也不错,表哥就爱喝茶!”贺兰敏之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茶不能白喝,表哥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表妹要不要出去瞧瞧?”
“啊!什么大礼?出家人可是不能收俗物的!”李令月提醒道。
“放心,表哥送的东西,绝非凡品,相信表妹定然用的上!”
见贺兰敏之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李令月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应承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带路!”
两兄妹有说有笑,很快出了大门,来到外面一处白桦林,贺兰敏之的两辆马车就停靠在那里,马车周围,还站着七八个持刀的扈从。
李令月跟在贺兰敏之身后,快要走近马车的时候,她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过于信任这个表哥了,而且还傻乎乎的一路跟着他出来,这行为,实在有些不理智。
来洛阳之前,阿娘可是再三告诫她: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表哥。
李令月心里也清楚,表哥只要活着一天,就一直会找机会报仇,他与武后的仇恨,这辈子也没法解开。
走在前面的贺兰敏之见李令月没有跟上,转过身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表妹,愣着作甚?赶紧过来!”
李令月看着对方,故意打趣道:“表哥,你带着两辆马车来道观,该不会另一辆就是为妹妹准备的吧!”
贺兰敏之一愣,旋即意识到表妹是在提防自己,不知怎的,他心中一痛,脸色立刻暗沉下来,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李令月一听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果贺兰敏之真是冲她来的,对方现在就可以命令扈从将自己掳走,亦或者直接砍死。
只要她这公主一死,武后不仅失去了最宠幸的女儿,又能让她大权旁落,骨肉和权力的双双失去,武后必将跟这表哥一样,变得生不如死,而这,就是最好的复仇!
这时候,又听贺兰敏之恶狠狠地说道:
“表妹果然聪慧,我还没动手,你就猜出来了,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啊,把这妖后的女儿,给我拿下!”
说完,站在马车边的八个扈从一抱拳,果真走了过来。
“噗嗤”一声,李令月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也不知怎的,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停不下来,她捂着肚子,嗔怒道:
“你……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跪下,我……我……我就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贺兰敏之再也绷不住了,也跟着大笑起来,
两兄妹站在白桦林,彼此这样对望着傻笑,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发笑。
那八个贺兰家的护卫,却是一本正经的听命行事,俩人架着李令月的手臂,就拖拽着往贺兰敏之这边走。
“喂!喂!姓贺兰的,还不让你手下赶紧停手!”李令月大声嚷嚷。
贺兰敏之擦了擦眼角的眼花,笑骂道:“谁叫你对我生疑,活该!”
嘴上这么说,但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朝扈从挥了挥手,自己连忙上前扶,本想再说句风凉话,却是“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李令月想也没想,直接照着贺兰敏之的脚背狠狠一跺,踩得对方抱脚哀嚎。
“刷刷刷!”扈从见主人受了伤,纷纷拔出佩刀,贺兰敏之忍着痛楚朝几人怒骂:
“放肆!都给我滚下去,滚的远远的!!”
成功报复表哥后,李令月高昂着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走到马车旁,双手撑在上面往后一跃,背身坐在马车上,摇曳着两条纤细的长腿,一副女流氓的架势。
短短一瞬间,她对贺兰敏之从信任到怀疑,再到信任,不是因为贺兰敏之的话有破绽,而是她自始至终都坚信:这个表哥,绝不会为了对付武后而伤害她!
李令月知道这个表哥一直活得生不如死,只要能报仇,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
他连死都不在乎,却唯独对自己这个表妹下不去手!否则那日在武府花园独处的时候,他完全有机会杀死自己!
可结果呢,对方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很是天真地问她:你能帮表哥报仇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贺兰敏之,说明人性尚存,绝不是武后认为的那样。
贺兰敏之走到马车旁,背倚着车台,与李令月并排在一起,两兄妹又一次看着相同的风景,享受短暂的宁静!
“哎!好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畅快地笑了!”贺兰敏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令月瞄了对方一眼,荡漾着双脚,附和道:“我也是!”
一句‘我也是’,让贺兰敏之眼角抽动,只觉那颗孤独的心突然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触摸了一下,让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恐慌,遂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话说丫头,你就这般信任我这个表哥,不怕我真的是来杀你的?”
“丫头?”李令月一巴掌拍在贺兰敏之的肩膀,欢喜道: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叫我丫头?快!再叫一遍!”
意识到口误的贺兰敏之,轻咳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想什么呢,我是准备骂你臭丫头来着!”
李令月格格一笑:“‘臭丫头’听着也不错啊,起码比叫表妹更亲切!你说是不是?”
“少来,你可是我仇人的女儿,我跟你亲切不起来!”贺兰敏之嘴硬道。
“哎!”李令月长叹一声,望着头顶的树林,过了半响,才悠悠地说道:
“阿娘杀姨娘,表哥杀阿娘,阿娘杀表哥,武家的这档子家仇,何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