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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块石碑的提示，再仔细观察山坡，才发现一座座和石头颜色差不多的方块墓碑。
那些墓碑的样式和传统的墓碑很不一样。
传统墓碑都是长条状的，竖着埋入地下，顶上为横线或者弧形，而这里的墓碑只有两块方砖并排的大小，几乎和地面平齐，只是微微有一点倾斜，就像是一本本被遗落的书籍。
走到跟前，才能看清楚碑文。
华凌领着众人进入墓园。
“这里一共有三百七十九块墓碑，埋葬着参与天宫计划后，在工地和营地的牺牲者。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呢？相信以你们的智慧，不难想明白我的用意。”
华凌忽然停下脚步。
“现在，你们可以提问题，每人只能提一个。”
“我先来，为什么这里的墓碑，都是趴着的？竖起来不是更方便查找吗？”
“因为天气原因，高山有时候会气温骤降，如果墓碑用传统的样式，容易冻裂，也容易被雨雪腐蚀，做成这种贴地的样式，能保存更久。”
“为什么死者的遗体都埋在这里？死者家属没要求转移到死者故乡或者其他方便家属祭拜的地方吗？”
“入职的时候，所有人员都会签署一份遗体处置同意书，只要同意埋在公共墓地的，死后一律在此安葬。这是死者生前的意愿，家属也不能更改。”
“就是说，还有一些牺牲者埋在别的地方对吗？这里安葬的并不是全部牺牲者？”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下一位。”
“是实行土葬还是火葬？”
“都是火葬。即使是在这种几百里都没人的地方，我们依旧要遵守国家法律。”
……
大部分新人都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华凌都一一作答，感觉她比平时要更有耐性。
等到大家都问得差不多了，林旭才开口。
“华队长，这算是心理考核吗？”
“没错。这两天，你们能通过两次体测已经很不容易，以你们现在的体能，不可能再来第三次体测，我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第三天的测试以心理测试为主。之前虽然你们都看过宣传教育片，知道天宫计划推行到现在，出现了诸多牺牲者，但是隔着屏幕，你们不会有真切感受，必须带你们来墓园，让你们见一见这些永远沉睡的先驱者。”
林旭问完之后，很久都没其他人接着开口。
“都问完了是吗？”
没人出声。
“那跟我过来这边……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我的老朋友。”
华凌带领大家来到一座寻常的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勘察工程师庄青，死于2088年9日5日，享年三十岁。”
“庄青是最早一批被通过我考核的新人，是一位年轻的地质工程师。他很喜欢画画，没工作的时候经常在各处写生，他的很多作品还被收录到营地的艺术电子展览馆内。在这里工作八年后，一次洞穴勘察，忽然山顶雪崩，他和另外两名助手被困在洞穴里，三天后，救援队挖出一条通道将他们给救出来。庄青因为冻伤严重，即使进行了抢救，两天后还是去世了。他死的时候才三十岁，刚刚评上一级工程师，有一个女友是她的同事，正准备结婚……谁也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勘察会要了他的命。他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工地上像他这样的人，多的是。认真工作，有自己的爱好，没建立过重大功绩，也不出名，却是工地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他旁边这位叫郭美兰，一个你们听过就会忘记的普通名字。美兰是我过去的下属，是一名安检员，去世那年才二十五岁。六年前，92地震发生，她加入了救援队前往工地前线抢救受困的伤员，发生余震，受损的磁控环再次掉落零部件，刚好击中她和另外一名同事，她头部受伤，当场去世，连遗言都没留下。她也是个平凡的女孩，天真幼稚，喜欢毛茸茸的布娃娃，网购的各种布娃娃塞满了房间。那些布娃娃也和她一起，安葬于此。”
“其他人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光是我自己认识的，一天都说不完了。接下来，我要给你们介绍我自己。”
听到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是只介绍死者吗？怎么忽然间话锋一转要介绍自己？
华凌该不会说……她其实早就死了吧？
这种想法未免太过惊悚，可是还是有不少人会往这个方向猜想。
即使是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灵魂之说依然有市场，依然在某些特殊时刻大行其道。
华凌抬起手，蓦然将戴着的墨镜摘下。在这之前，那副墨镜就像是长在她脸上一样，大家从没见过她没戴墨镜的样子。
没有了墨镜的遮挡，大家首次见到了华长官的真容。
她有一对单眼皮的小眼睛，除此之外，眉毛笔直，鼻梁高挺，脸型立体，淡薄嘴唇，秀气中透着英气，天生带有上位者的气质。虽然眼睛不大，看着缺乏神采，但并没有影响这种气质。
乍一看，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戴着墨镜，长得不丑，也没疤没胎记……在墓地摘下墨镜是想展示什么？
林旭盯着华凌的双眼，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那双眼睛并不灵活，也缺乏光泽。
“华队长，你的眼睛……是义眼嘛？”
听到林旭这句话，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华凌点点头，将墨镜重新戴回脸上。
“是的，两只都是义眼。”
“为什么会这样……”有人忍不住问。
华凌转过脸，望着远方，略带苦涩地说：“刚才我说过，我的同事郭美兰参加了救援队，我当然也参加了。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挖掘机的履带忽然陷入地下凹坑，整个倒下来，那个长长的机械臂正好砸向我。我反应够快，一个飞扑躲开，命是捡回来了，可我摔进一个废铁堆里，几根弯曲的铁丝刚好扎到我脸上，两只眼球都被扎破了，从此就失去了视力。上边请最顶尖的眼科专家给我动手术，换上了电子义眼，安装脑内芯片，我才得以重见光明。太阳的紫外线会影响虚拟成像，让我看东西变得模糊，所以白天我必须戴着特制的墨镜，将紫外线过滤掉。”
华凌长官竟然是个残疾人……
大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