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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少言少？您看谁来了”由远及近的声音撞进脑海。
江谨言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又被七彩斑斓的射灯晃得眯起了眼。
鬼还能觉得刺眼？
来不及新奇，一条黑瘦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头，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瘦尖脸映入眼帘：“我说什么来着，只要言少一声令下，这小子肯定会来。”
黑皮？江谨言努力聚焦视线，可混沌的大脑如同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荡得他头晕眼花，思绪久久无法集中。
昏暗的包厢里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嗤之以鼻的嘲笑，也有不敢置信的惊呼。
什么令下，谁会来？
江谨言头疼得要炸开，一手托额，另一只手嫌恶的推开眼前距离过近的人。
“言言。”低沉浑厚的声音灌入耳膜，是那365天日夜不间断的熟悉嗓音，那么近又那么不真切。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微微上扬，对上门口背光而立的熟悉身影，以他为界，身前是灯黄酒绿浑浊不堪，身后是安详静谧暖阳普照。可他却毫不犹豫向前迈进。
“别。”江谨言脱口而出，别什么？他茫然。
当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站在他面前时，身边起哄嘲弄的声响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欢璟娱乐的大老板秦总吗？不是说今天有大单要谈，怎么突然有空到我们这方小场子来玩啊？”一旁的黑皮适时插入两人中间，阻挡了二人的视线交汇。
视线被挡，江谨言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可随着不适感慢慢褪去，一个让他恨不得尖声大叫的认知令他心神巨震。
有感知，有疼痛感，都死一年了，走马灯要走早他妈该走过无数遍了，也不是梦？那他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穿越？重生？死阎王爷作死让他在天上飘荡一年后突然良心发现想为他改写生死簿？
“让开。”男人低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尽管周围仍然喧闹不停，可这两个字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什么音乐剧被摁下了暂停键，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总您别生气。”左手边突然传来一个细小温柔的女声：“都怪我跟言少提及您，说十分敬仰您，却没有机会跟您认识，言少被我烦怕了才不得已跟您打了电话。”
“我们菲菲可真是谦虚啊，”女人左手边是一个衣着十分非主流并染着一头亮眼绿发的青年，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双臂大开后仰着头，嘴角甚至还叼着一根未燃尽的香烟，恨不得把不良少年四个大字烫金刻在脸上：“明明是我们言少喜欢你，想逗你开心才刻意把百忙之中的秦总请了过来，你怎么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抹灭我们言少的良苦用心呢？”
江谨言记得，前世绿毛的这波助攻深得他心，因为这事，晏菲菲确实跟他亲近了不少。为此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听他的话，封他为自己的爱情导师，现在想来，狗屁的导师，自己感情混乱，女友换不停，还教别人谈对象，也就那时他傻，再加上听了他的话，晏菲菲确实跟她越走越近，甚至最后还答应跟他交往，那时他被自以为的完美爱情冲昏了头，根本看不出这二人一唱一和的目的。
“王哥您别胡说。言少也只是好心”晏菲菲急忙解释，但这话不说还好，越说越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包厢里有人啧啧起哄。
江谨言咽了咽口水，黑皮还挡在他跟秦沥川中间，但不看也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究竟有多难看，百忙之中丢下大单跑来见你，结果只是你用来哄女人的手段，别人烽火戏诸侯为夺美人一笑，你一方小小暴发户的儿子竟然敢因为一个小明星的一句话，把他堂堂西江市赫赫有名的欢璟娱乐大老板当小弟一样随意使唤。
若是上一世，看惯了秦沥川在他眼前的低眉顺目，他可能并不会有多大感触，但死后灵魂追随他的那一年里，他深刻领教到了他的雷霆手段，什么软糯小白兔，这分明切开是黑心，会直立露獠牙的苍狼啊。
“咱言少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好的”绿毛继续加一把火。
晏菲菲好似有些为难，又怕对面的大老板误会，美眸中闪烁着慌张，纤细白嫩的小手不知所措的探向秦沥川的方向，好像想抓住他，让他相信自己的话一样。
心下一咯噔，江谨言动作比脑袋转得快。一个弹跳猛地凑近那两人，一把截住那只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目测一下距离，还好没让她碰到秦沥川的衣袖。
“言少？”皓腕被抓，晏菲菲娇滴滴的回眸看他，是江谨言曾经最抗拒不了的美眸传情，但现在看来，这分明是绿茶本茶啊，他前世是眼睛瞎了吗？
一束灼人的视线直射江谨言抓人的手，他反应过来赶紧松开，顺势撞开黑皮挡在了晏菲菲和秦沥川中间。
“哦~言少这是吃醋了？”被撞开的黑皮不明所以，扯着嘴打趣。
“我去你妈的吃醋，不会说话就少他妈的瞎起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句完整的话说下来，江谨言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嘶哑到有些听不清音了。
干咳了几声，身后马上有一只大掌不轻不重的轻拍。
“没事吧。”秦沥川躬身靠近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后颈部，一阵酥麻感袭来。可能是酒喝多了皮肤变得敏感了些，江谨言铁墙般的厚脸皮竟然爬上了点点红晕。
“秦总真是对我们言少言听计从，情深义重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儿呢。”绿毛王子陆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人，吐出嘴里的烟圈，另一只手拿过桌前喝剩下的半杯白酒，一仰头干了。
“王哥喝多了，开始胡说八道了，秦总您别计较”晏菲菲赶紧出声解围。
可八卦的因子一经洒出，瞬间快速蔓延，包厢里开始有些细小的声音在应和，在推波助澜。
江谨言啧了一声，反手拍开身后的大掌，在后者没来得及失落之际，后退两步抬起右手肘压在他的肩头，全身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了秦沥川身上。
“今天可是老子生日，老子打个电话叫我川哥来给庆个生有啥不对吗？”江谨言借势打了个酒嗝，但是不用装他也确实是喝多了：“黑皮倒是提醒我了，我川哥今天有生意要谈，瞧我这脑子，一喝多就开始抽抽，这么大的事都能给忘了，到时候没谈成我可赔不起。你们喝好玩好，都记我账上。”说完抬手跟众人晃了晃，就拉着秦沥川往外走。
地下车库里，两人保持沉默已经长达十分钟，准确来说从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了。
江谨言仰靠在椅背上，努力压下一轮轮眩晕，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意识一直处于涣散的边缘，感觉稍不注意就要丧失理智。他前世一直是海量，很少喝醉，像今天这种程度的酒局，充其量喝个半醉，哪里会有现在这种反应。
“言言。”秦沥川从始至终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像今天这种为博美人青睐把他喊出来充面子的情况虽然让他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但他在朋友面前极力维护他甚至跟他一起中途离席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从学生时代的三年到再次相遇，他与江谨言一共相处了11年，他如影一般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接管家族事业，他也竭尽全力对他有求必应，他知道，江谨言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这么长时间来的朝夕相处，可能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学生时代的大哥小弟，更趋近于朋友了，可他并不想，他对他的感情，并不想止步于朋友的程度。
“神他妈言言，你他妈叫魂呢。”江谨言脱口而出，这是他当魂魄那一年来，秦沥川每次夜深人静如梦魇般或低喃或深情或绝望喊他名字时，他每次都会在旁边怒怼的一句话。
“你喜欢那个女人？”秦沥川不理会，自顾自的发问，漆黑的瞳孔在地下车库的微光下阵阵发颤。
女人，谁？晏菲菲吗？前世江谨言确实恋慕她，为了帮她成为顶流明星无数次的利用秦沥川。但到头来呢？他的葬礼上，那个女人人前哭得梨花带雨，扭头就跟王子陆那个绿毛怪笑靥如花，不愧是演员，都不知道哪一面是真实的，亏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排除万难死活要跟她在一起，结果真心喂了狗。
起初他是怨恨的，但是后来看着秦沥川将他们二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解恨的同时更是对这个男人涌起阵阵心疼，他的小川子，那个外人面前强大无情在他面前却永远温顺如小白兔的男人。
“不喜欢。”江谨言闭着眼回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身旁男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空气都较之前清新畅通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叫我来，昨天我说给你办生日宴，你拒绝了。”秦沥川声音委委屈屈，又恢复了江谨言记忆里的小白兔模样。
“啧。”江谨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今天出门前是刻意去做了个造型的，用王绿毛的话说就是要给心仪的人留个好印象，为此他努力维持了一晚上的完美造型此刻却被他三两下抓成了鸡窝：“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不是有生意要谈吗？赶紧走啊，还停这里干嘛，孵蛋啊？”
秦沥川也不见恼意，抿了抿唇，顺从的启动车子准备出发。
“你陪我一起去吗？”
“是啊秦总，作为唐突把你拉来的赔礼道歉，顺便晚上再请您宵个夜。”
“没事，你向来唐突，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次了。”秦沥川似乎心情大好，竟然敢呛江谨言了。果不其然，副驾驶的人儿炸了毛。
“好心当做驴肝肺，老子今天还就不去了，停车，老子要”回家两个字梗在喉管，却怎么也没勇气再说下去。
家，那个名存实亡，一点人情味没有的大房子。
秦沥川看了一眼表情呆愣的人儿一眼，摁上锁门键。柔声道：“说话算话，陪我加班，请我吃宵夜，还有，别叫我秦总，我更喜欢你喊我川哥，像刚才那样。”
江谨言呆滞表情持续了几秒，反应过来咬了咬牙：“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才这么喊的，你永远是我的小川子。”像初中时那样。
秦沥川眼中波光流转：“我也可以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川哥。”
空气中有暧昧的气息在飘荡，江谨言张了张嘴，不知再怎么接下去，只得悻悻道：“我头晕死了，少他妈吵老子睡觉。”
秦沥川轻笑，乖巧的闭上了嘴，几分钟后，车厢里寂静无声，只有江谨言平稳起伏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