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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好恨。
为什么能救他的人来得如此之晚？
为何当初路过的老师没有对他伸出援手？
为何杀尽仇人，也不能满足？
为何从井底离开，也没有得到救赎？
为什么……
黑与白的死魂灵直勾勾跟祝觉对视，不发一言。
但在黄泉的视线中，那死物所发出的喧哗，简直震耳欲聋。
虚构的忆域，毫无疑问是虚无的。这里发生的一切，或许在醒来时便会忘记。
迟到的救赎毫无意义，在虚幻中所发生的一切更无意义，而在连记忆都由他物编织支配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无。
祝觉……这个自称祝觉的异界人，本身也不过是活在虚假的世界之中，记忆不过是被修改过千万次的谎言。他所给予的救赎，他所经历的一切……亦是虚无。
这是个充斥【虚无】的世界。
这是个迈向末日的世界。
而祝觉的身上……正释放出漆黑大日都不能吞噬的双色光芒。
一道夺目的赤红，和一道混浊的黄。
即使在这万事万物都向着虚无倾斜的世界，祝觉身上的双色光芒，都像道标一般，稳固着周遭的一切。
那绝非【虚无】的命途行者所能释放的“存在”。
而这个特别的存在，正在对着刚刚救出来的诡物嘘寒问暖。
“你怎么还不投胎啊？是还有未了的心愿？”
“你小子可还有没报的仇？我去帮你把人杀了，那群臭小子一看就欠教训，全是杀人犯。你要说出来，我把他们一个个剁了，脑袋放你墓前面给你当供品。”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说话，别人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有多少委屈？”
“唉，校园霸凌这种事吧，确实也不少见，当年我还在读书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档子事。不过当时吧，我极限一换三，把三个人送到了医务室里，嘿，你猜怎么着？你比他们狠，那些畜牲不过是缩卵的废物，真正的废人，后来见了我连找茬都不敢，也就在我背后骂我两句。”
“等到后来，我的成绩从班级前列到稳居第一，然后到年级的前列跟尖子班比肩的时候，那些畜牲再说我坏话，竟也有人愿意帮我出头了。你瞧瞧，这都什么事？需要帮助的时候孤立无援，等到不需要的时候，才有人伸出援手。迟到的正义，那他宝贝的还叫正义吗？”
“真正的救赎，其实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只有自己，才能带给自己想要的救赎。”
祝觉一阵唏嘘，成功吸引了死魂灵的注意力。
没有什么比相似的经历更能引发共鸣的了，死魂灵听得很认真，麻木呆愣的表情，逐渐变得灵动，有了些许活人的生气。
“救赎……自己……”
“我…做不到。”
见少年的死魂灵终于肯交流，祝觉也松了口气。
他的胆量属于大到超乎常人的类型，见到诡怪之类的完全没在怕的。不过他还是担心死魂灵发疯，把多年的怨恨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可就遭不住了。
虽说“人”是他从井里救出来的，可总不能指望死人跟他讲道理。
“你一个人做不到，我们这还有两个人呢，我们来帮你。”祝觉说话时瞥了眼黄泉的方向，她正抱胸站着，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仇人……还有一个…… ”死魂灵的声音仿佛从幽冥地府传来，带着无尽的寒意和怨恨。奇长无比的诡手缓缓地举起，朝着前方阴森无人的建筑群直直指去。
寂静的建筑群中，冷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日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诡异的光斑。这里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死亡与腐朽的味道弥漫。
祝觉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一个？那倒是不多。”
“那便一起去吧。”黄泉握着大太刀的刀鞘，走到祝觉的前头，“将死者最后的遗憾解决，会得到你所需要的结果吗？”
“不知道，这只是个尝试…反正我们也迷路了，不是吗。”
“如果有必要，其实我随时都能找到出路。”
祝觉想起先前空荡荡的平地，心里很清楚黄泉所言非虚，她有这个能力“找到”出路，尽管过程会比较简单粗暴。
这个虚构秘境，乃至“历史的剪影”，恐怕根本拦不住她吧。
“……总之，我打算先进去看看。”
“稍等。”
黄泉微微抽出大太刀，她的气息顿时消失，若不是仍旧站在祝觉的视线之内，祝觉甚至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怪不得连系统神都能蒙蔽…这般惊人的气息消除，这世界还有哪里能将她阻挡了。”祝觉心中暗自惊叹。
“…我稍稍消除了自己周身的气息，这样更不容易被注意到。这里面的死魂灵，数量比你我所能感知到更多，这样…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看出祝觉的惊异，黄泉解释道。
你管这叫稍稍消除？
“原来是这样。”祝觉表面毫无波澜，“前面好几栋楼，找起来怪麻烦的，要不分头行动？”
“不必，”黄泉回道，“那里有道特殊的气息，跟其他死魂灵有明显区别，也许正是他的仇人。”
黄泉都这么说了，祝觉也没有分头行动获取信息的理由，拉着死魂灵的诡手就跟着黄泉走。
死魂灵也不反抗，任由祝觉拉着，比祝觉身高还长的诡手就跟抱枕一样软乎乎地放在祝觉手里，摸起来还有点深井的冰凉。
“请靠近我一点，”黄泉忽然说道，“这样【白】也能覆盖到你们身上。”
“嗯，不光是自己能用吗，功能性很强。”祝觉自言自语道，“不知我能不能学这个技巧…单向屏蔽系统的探知。”
无言间，三“人”已行至通向二楼的楼梯，布满灰尘的楼梯上，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一双双深褐色的脚印残留。
看到这一幕，祝觉不禁想起年代相当久远但知名度也是相当之高的校园怪谈…“不存在的第十三级台阶”。在规则类怪谈尚未完全兴起的时候，正是这些零散怪谈盛兴之时。而规则类怪谈，也始终离不开这些传统怪谈的影子……
祝觉开始默数走在他前面的黄泉所踏过的台阶。
一步，两步……正当数到“十三”之时，黄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在祝觉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