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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五年,雒阳,袁隗府邸,密室。
几缕微光从暗窗斜斜透进来,映出一层浅浅的流沙,好似光有了形状。
流光之下端坐着一名相貌端正、挺拔俊朗的年轻人,直视流光之外烛光之下的袁隗,不卑不亢。
“本初,近年来你这所作所为已经引起宫中的关注,必须早早停手,明哲保身。”袁隗率先发难,语气严厉,“若再一意孤行,我袁家将毁于你手!”
袁绍嘴角噙笑,语气轻松,“叔父,我袁家向来都不会将前途压在一处,这是您教我的。”
“眼下朝廷视天下党人清流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就是你押的宝?”袁隗有些动怒,语气也重了几分,“我袁氏自高祖安至吾辈,代代均能官至三公,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叔父,我兄袁基已在朝堂纵横,晋位三公不过是时间问题,公路也是青年才俊,前程一片光明。”,袁绍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像是阐述,又像是回答,“宫中、地方势力又有二位叔父纵连,我袁家只差这些清流之士了。”
“在你眼中,如今这方党锢之人也足够称为一方势力?”袁隗目露精光。
袁绍点点头,“叔父,本初有自己的打算。有一点也请您放心。”,他悠然起身,长揖到底,“本初从来都会将袁家的利益放在首位,从不更改。”
袁隗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恭敬行礼的后辈,又想起膝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时间满心复杂。
良久之后袁隗怆然起身,出门去了。袁绍挑了挑眉,跟了出去。不多时二人来到正堂,再度正襟危坐。
袁隗一拍案几,怒骂出声,“汝之所为已触怒天使,当早早收手。若你一意孤行,我袁家毁矣!”
袁绍绣眉一挑,坦然接话,“吾之所为坦荡磊落,为何收手?叔父还是着眼本房之事吧!”说罢拂袖离去。
二人争吵间,吓得一干下人门客惊惧不已,不敢发声。有几人耳廓微动,目有所思。
谁也没注意到,端坐正堂的袁隗和快步离去的袁绍脸上同时露出一个笑容。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些的。
袁隗待了片刻又去宫中了,一小黄门引袁隗到了张让房内,恭敬退走。
袁隗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无有外人,便探手拉住了张让,一张老脸瞬间变的委屈憋愤,张让不明所以,引着袁隗坐下,轻声安抚。
“到底是年纪大了,管不了孩子们了。”袁隗以袖遮面,语气低落,“方才我训斥本初,反而被他顶撞。”
“太傅家事,不敢妄评。”张让拉着袁隗的手,目光玩味,“再者说了,我等宦臣无有子嗣,便不曾有过此间烦恼。”
袁隗心中咯噔一声,一不小心踩了这帮敏感之人的雷区了,只好悄悄摘下手上玉扳指,不漏痕迹的塞到张让手中,“只怕天使误解袁家。”
张让轻轻摩挲着温润无比的玉扳指,面色如常,“不过民间常说儿大不由爷,想必就是这个道理了吧?”
袁隗见张让语气松动,就坡下驴,“吾孤独已久,视君为知己,今日之言莫要说与旁人,否则羞煞我也。”
张让点头,端起水盏递给袁隗,意在送客。
袁隗了然,接水之时又从袖袍中丝滑无比地滑过去一块美玉,告辞离去。
另一边,袁绍也施施然回到府邸,躲进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盯着一本花名册愣愣出神。
袁绍的出身很不好,甚至可以用不幸来形容,在这个法理敦伦堪比天高的社会中,他的生母仅仅是家中一名地位无比卑贱的使唤婢女。不过他又很幸运,出生没多久就被族中过继到袁成房中,成为了法理名义上的长房继承人,身份转变犹如登天。
在他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亲生父母的模样,他不清楚生父到底是谁,这件事仿佛家族的一个秘密,没有任何人向他吐露过半分;他也不记得生母的模样,关于生母的零零碎碎来自于从小到大听到的窃窃私语;他甚至都没有关于养父的记忆,袁成死于他出生之前。
是的,他的幼年在养母及一干女子中长大,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某个特别心疼他的姨娘其实就是自己的生母?他终究没去找过自己的生母,因为没有意义,他已经是袁成的长子了。
好在养母视他如己出,悉心教育,将本就聪明伶俐的他调教的万分乖巧,少时便处事得体、成熟稳重,得了二位叔父许多关爱。而袁隗房中无有卓越子女,在对待袁绍时甚之袁逢。
窗外的鸟鸣吸引了袁绍的注意,他侧了侧耳朵轻轻听着,是布谷鸟啊。
袁成早亡,房中无人,这个耗费了袁家无数人情财帛的五官中郎将可能就要平白浪费了。可袁家,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的!所以,这天大的便宜就落到我身上了啊。
可,爱也是真的。我袁本初感念养母教导,感念叔父疼爱,又怎能不为家族计,不为我自己计呢。
自光武皇帝以来,这天下从来都是皇权、外戚、宦官、士人的角力。你强他则弱,你弱他则强。叔父啊叔父,您这句话说得可太对了,我祖袁讳安,可不单单是靠的好名声才晋升司空的!可你竟不知如今【繁荣昌盛】的袁家背后,究竟又有多大的隐患!
你们和内朝走的太近了,近到已经被清评所不容了。
所以,我辞官回家用六年守孝养名,在雒阳广会士人,为的就是让天下人知道。
我袁本初与袁家,走的,不是一条路。
他终于翻开了那本花名册,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名与往来都将是未来的桩桩件件人情世故,满意无比。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恩如天。眼下士人跌入谷底,皆拜宦官所赐;百姓流离失所艰难过活,更是宦官枝叶所为。
天下苦宦官久矣,只消养精蓄锐伺机而动,大事可定!届时士人一旦得势,覆灭宦官、外戚岂不在翻手之间!
若我成功,则必然站在士人之首,万民之端,届时,吾将比肩高祖!再赋袁家繁荣!
袁绍脸上泛起阵阵癫狂,无言狂笑。
届时,哪怕是皇权,都要看我脸色!
他攥了攥拳,脸上泛起了一层病态的潮红。
窗外鸟儿又叫了。
袁绍双目死死盯着窗棂,精光爆射,低声自语。
快些,快些,现在只需要一个机会!
还有一只合适无比的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