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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官城总是灯火通明，就算到了傍晚，城西也不比城东的坊市清净多少，小孩子们打打闹闹，骑着竹马打着陀螺，丝毫不在意邻居家老太太讲的光头恶鬼偷小孩的故事。
人们围坐着听半瞎的老乞丐讲故事，为首的公子温润如玉，用扇子轻轻扇着风，与周围身披破布的人明显不同。
老乞丐转了转泛白还充血的眼珠子，开口道:
“我祖上本是官宦世家，却不知何时脱离朝堂，做了贱籍。”
“说来也怪，我家人做什么生意都亏，而且身体总是会残缺一点。”
“后来我们就一路从杭州城迁到了这里。”
“瞎子，再多说点。”铜板在半个破陶碗片上旋转跳动，反着令人迷醉的光。
“后来啊，我在家里一本书里找到了一张纸。”
“写的什么？”铜板与铜板碰撞，发出悦耳的铮鸣声，瞎子的嘴快咧到了嘴角，这位可是大主顾。
“先人有云，云海之中有仙人，面目不可得见，手足若章举，身着异服，其色玄黄，久视之则眉目胀痛，耳燥鼻热，如剜目撕耳。仙人自号玄君，曾于云中讲道，传玄君七章秘经而去。”
“那你知道，夹着这张纸的书，或者你说的那本玄君七章秘经，在哪吗。”
……
房梁上落下来一个人。
他躺在地上，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看着面前的三对做工精美的童男童女。金童牵着纸马，玉女牵着纸牛，空中洋洋洒洒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仔细看去才能看到其实是大片大片的纸钱。
很快，他就从痛苦中脱离开来。伴随着脱落而下的充血眼珠，和鲜血喷涌而出的七窍，他肚子开始鼓胀，爆出满满一堆沾血的纸钱。
“怪就怪你牵扯到大世之争吧。玄君七章秘经？哼，倒是有趣。”身着斑斓红衣，头戴斗笠的怪人扭头离去，金童玉女随即扛起地上的尸体，紧跟着怪人。空中响起一声似悲悯似戏谑的佛号：“南无地藏王菩萨！”
怪人听了，加快了脚步，似乎是不愿与僧人扯上关系。过了一会，一个又高又胖却似乎不太灵光的僧人走到了两颗眼珠前，捡起眼珠塞进袖口，瓮声瓮气的碎碎念道：“这位施主别怪我捡了你的东西，我佛身前还缺俩小童呢……”
一把大火烧了城西的破屋子，连带引燃了隔壁蒸饼摊的铺子。打更人扯着嗓子大喊走水，惊了睡梦中的城民。自城西井中打了水，据灭火者所说，灭火时火势随风涨，带出漫天飞舞如龙卷的纸钱。
一日后，城外摩多寺大兴土木，用真金浇筑了一金佛外加众小童。入寺的人都惊奇于佛像的高大威严与小童的栩栩如生，却没人注意到小童们充血的眼珠。而一两声惊呼小童有些眼熟似曾在何地见过的声音，也在人群中埋没。
时开元元年，新皇登基，举国上下一片盛世景象之中。而其中又埋葬了多少无定枯骨，埋藏了多少隐秘，却不为人知。